豐子愷這幅漫畫我總忘不了:他把教室裏那個老師的腦袋瓜畫成留聲機的模樣。寓意還用問麼,正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
混飯吃的教師都是留聲機,手裏的破舊筆記本子好比唱片,上課就放,旋律歌詞月月年年,一個音符一字不改,從侏羅紀直放到楊利偉探月都是那調調兒。只要兩腿一蹬,他們的筆記本子就能當古董存放在故宮。
這號教師教授香港多的是,你跟隨他們八輩子,學問也休想有寸進,你的腦袋瓜也變成了留聲機還不自知。我們生不逢時,沒趕上蔡元培的年代,沒碰上當年北大那些名師。像陳寅恪般的大學問家,如今走南闖北,打着燈籠當然沒處找。
當年他教魏晉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蒙古史源流、佛經文學、禪宗文學、《世說新語》研究、元、白、劉詩、歐陽修研究等學科。每節課都把黑板寫得滿滿,又將自己新近發表過的論文單行本贈給學生。年年講同樣的課,他倒能讓內容絕不雷同。還說,要講同樣的東西,印講義豈不省事,又何必上課?
他就是不甘做留聲機,也不願見學生變成留聲機。卻可憐我們現下的大中小學,都差不多全是留聲機製造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