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細良
「李宇春拿了三百五十二萬票,嘩!不得了!」「張靚穎差一百萬票,沒理由,肯定是造假!」。上周五深圳按摩休閒中心內的足球吧鬧哄哄,原本投影銀幕的西甲比賽不見了,改了內地電視台湖南衞視標誌,這不是中國民主選舉點票中心,而是一個叫作《超級女聲》節目的總決賽,我一面做腳底按摩,一面看旁邊兩位女士為李宇春是否實至名歸而爭拗不休。
《超級女聲》大名早有所聞,這個由湖南衞視策劃,模仿《AmericanIdol》的真人Show歌唱比賽在內地早已紅了大半年。這是業餘女歌手選拔賽,全國分五個賽區,共有十五萬人報名參加,估計最後準決賽及決賽共超過二億人收看。比賽評審有兩部份,一是評審團,一是全民以短訊方式投票。單是電訊公司短訊收入已經超過三千萬,廣告費更驚人,「蒙牛」花了千四萬買冠名權。
只是單純娛樂節目
為甚麼這樣的娛樂節目,會成為一場全民參與的群眾運動,媒體更為此爭議不休。為了將「超女」定性,有傳媒稱為中國草根民主實驗,是民主理性精神之實踐,甚至在網上演變成中國民主化的爭論。
《超級女聲》比賽之所以與中國民主化沾上關係,是來自其評審方式。其初賽競賽規則,是由電視台委任的評審及市民短訊投票選出最差兩位參賽者對決,叫PK,最後再由一組三十五人的大眾評審決定誰被Foul出局。由於這些大眾評審是黑箱作業,當群眾情緒愈來愈高漲,質疑電視台公正性時,在群眾壓力下,主辦者將最後決賽變了全民直選,完全由短訊投票決定冠亞季。
《超級女聲》在娛樂層面是一個成功的節目,這從收視率及廣告收入已獲證明。觀眾對中央台春節晚會那些造作造假所謂歌星演出及醜聞早有怨言,《超級女聲》有着娛樂打假的精神,觀眾亦有份表決。但將一個受歡迎的娛樂節目,看成為中國民主投票實踐,這肯定是誇大了,我認為超女節目不算有趣,有趣的反而是《超女》所引起的社會及媒介效應。
青年急於找尋身份
香港TVB勁歌金曲也有票選,有市民投票的部份,但從來沒有人視為民主實踐。相反中國正處於一個躁動的社會狀態,經濟發展帶來城市富裕中產,青少年文化抬頭,但政治仍被壓抑。今年的青年反日大示威與《超級女聲》投票現象,背後原因其實一樣,中國新一代正急於找尋身份,找尋自我表達的方式;反日民族主義是中國青年唯一可以公開表態的政治議題,但亦因為社會動員引發中央擔心失控而受壓制。
「超女」直選反映中國青年只有在娛樂節目中,才可以行使投票權,為自己的意見找到表達渠道。三位決賽者其中一位周筆暢選英文歌,決賽時唱TheCanberry樂隊名曲Zombie,唱腔有九成相似;支持她的人是新一代城市青年,教育水平較高。青年人自發上街為她拉票,動員朋友發短訊。他們各有稱號,支持李宇春的叫「玉米」,張靚穎的叫「涼粉」,周筆暢的叫「粉筆」,三位「超女」代表三種不同形象,有嬌嬌女、有Tomboy、有土氣、有洋氣。
中國評論界急不及待將「超女」上綱上線為中國民主化實踐,將娛樂變作政治論述,顯示他們正飢不擇食地,把握一切機會將民主討論擺上枱。一如日本法例規定成人AV不可露出性器官,不能打真軍,便惟有用各種意淫場面來挑逗觀眾,他們其實是借「超女」來意淫Democracy德先生,所以才引起爭論。
人為的民粹式民主
八月二十九日《南方都市報》刊登評論「戳穿超女民主」的神話,便逐點反駁「超女」全民投票是民主實踐的觀點。作者認為「超女民主」稍為玩弄一下短訊投票,馬上被賦予「娛樂民主」崇高價值,這只是一種人為製造出來民意至上的虛幻感,是一種民粹式的民主。
說到底《超級女聲》之所以引爆國內民主討論,是知識界一方面渴求民主而飢不擇食,與中國城市新生代爭取自我表達湊合而成。這種民主幻覺只是壓抑的中國人一次集體自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