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洵美,作為百年前聞名滬上的「斜橋邵家」的長孫,又娶了晚清首富盛家的千金,一時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可到了晚年,居然只能靠賣舊大衣、舊報紙維持生計。
邵綃紅《我的爸爸邵洵美》一書中講的那只宋窯筆洗的故事,頗可折射出邵家由盛到衰的經歷。淪陷期間,有一天,老資格的古董收藏家顧麗江來看邵洵美,無意間瞥見玻璃櫃頂端有只蓋着厚厚灰塵的大瓷碗,頓時眼睛一亮,憑他多年鑒賞古董的眼力,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之物。他讓邵洵美取下,等不及找抹布,就用衣袖拂了拂灰塵,反覆端詳,最後斷定這是宋窯筆洗,一番嘖嘖讚歎後又責備邵洵美說:「你的家當太多了,這麼珍貴的文物竟然當成敝屣。」此後,幾度有人出高價求購,邵洵美都不肯出讓。抗戰勝利後,有位英國收藏家戴維斯爵士專程來訪,願用華郵中價格最昂貴的一元紅印花原票交換,邵洵美不願換;後來古董收藏家葉叔重擬將新買進的一幢洋樓作交換,邵洵美仍無動於衷。
邵洵美遺孀盛佩玉在《邵洵美與我》一書中也提到那只筆洗。一九五八年邵洵美忽然被捕,三年後釋放回家,生活質量每況愈下,有一次為了招待陸小曼,只得將一枚祖傳吳昌碩刻的「姚江邵氏圖書珍藏」的白色壽山石印章以十元的價格轉讓給錢君匋。他想到那只宋窯筆洗,就讓盛佩玉到北京找故宮博物院的陳萬里,因為陳是當年鑒定那只筆洗為北宋珍品的幾個人之一,希望故宮能收購。但陳萬里表示聽說有可能是清代雍正年間仿的,現在無人敢說假,但也無人敢出價。邵綃紅說,文革一開始,就有一批紅衛兵來抄家,進門不動手,指定要那只宋窯筆洗。後來這只筆洗一直存放在上海博物館,文革結束後,最後鑒定結果是清雍正年間出窯的仿宋品,付給邵家四千元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