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澳門舖租亂漲,食肆,倒了一家又一家,有些,還是做得很不錯的;店倒了,舖租不出,賣不掉,一擱半載,再擱一年;一條街,都垂着塵封了的鐵閘,貼着「旺舖租售」的廣告;「旺舖」越多,這條街越不旺,不旺的街,誰會去投資?這條路繁華,那條街蕭索,可以看出澳門人,是怎樣的同舟共濟。有姓小的朋友,生意慘淡,求業主減租。「我這個人最有原則,租,絕不能減。」這業主說。財政局來信,要小先生填報租金,業主聞風而來,問:「能不能少報一點?少報,我不必繳那麼多物業稅。」「你以為我會幫你欺瞞政府?」小先生也是有「原則」的,不肯合污。「那麼,租約期滿,租金,恐怕要飆升了。」人渣露出本相,威嚇小先生。「這是逼我執笠了!」沒多久,小先生的店,肯定也會淪為無人問津的「旺舖」。
人家一雞死,一雞鳴;澳門,是五雞死,一雞鳴;好在還有雞,願意鳴;蔡瀾就在澳門開了「美食城」。我去過兩趟,都去吃日本菜:一次是吳創木請客,開幕那天,在四樓「欽點燒」吃壽司和鹽燒魚;一次是韓培珠做東,到一樓的「飛苑」吃和牛肉。「飛苑」的「和牛西冷扒」,蔡瀾先生說,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牛扒。牛,是大家族,哪一條能獨步天下?很難說。但吃過這和牛扒,再要吃更好的,幾乎是不可能的了。細軟,緻密,香酥,半點沒有牛臊味,用炭火一烤,那肥和瘦的交界,嗞嗞響,教人驚歎:「這怎麼可能是牛肉?」這條牛,生前,真不知道是怎麼過日子的?
白飯,三十塊錢一碗,這飯,可講究了,不說栽種有多艱難,一粒粒米從日本運來,還裹着黃玉色的皮,我到廚房裏去看過,客人要吃,廚子才把米放到機器裏打掉米糠,再用篩子濾出來不大不小的,煮熟了奉客;現打現煮,可以保留米的香味;這日本米,有點糯,但不附齒黏牙,比絲苗有嚼勁;全世界最好吃的炭燒牛扒,配上全世界最好吃的米,這種口福,能不認真去享?除了牛扒,還有牛舌,還有日本黑豚,食肉獸到了這種地方,可以狼吞虎嚥。貴?朋友付帳,貴一點算甚麼?想到人渣的沮喪日子,吃到沒有渣的牛肉,心情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