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舉辦世運馬術比賽,被指為小眾趣味。
馬術比賽在世界各地是小眾玩意,獨在香港卻應該最受歡迎,因為香港人是全世界賭馬最瘋狂的城市。
英國人把馬術帶來香港,一百五十年來,香港人只賭馬,從來不曾欣賞馬、熱愛馬、跟馬成為真正的朋友。當一匹名馬在馬場折斷了腿,要人道毀滅的時候,有幾多「馬迷」會為牠流淚?馬有靈氣,也有情感,真正的馬迷,不是只會背誦馬兒晨操和賽績的所有數字,而是深深愛上馬這種動物。
有甚麼比親自騎馬更能走進一匹馬的心靈世界?馬會欺人的,牠不喜歡你時偏不肯讓你安安穩穩走上半里路。馬也有第六感,牠覺得鞍背上的那個人心地險惡,仇恨動物,Chemistry不對,會把人使勁摔下來。好馬就像一個絕色的美人,心高氣傲,不打不相識地喜歡挑戰,熱愛最終被征服的感覺,一旦認定了英主,一生一世都跟定了他,日出翠谷,日暮鄉關,一個人騎着一匹馬,踽踽前路,僕僕風塵,難怪美國的香煙廣告有了靈感,是一幅天地間很動人的圖畫。
英國人從前在本國招考派去印度的政務官,職銜一樣叫做AO,取錄之後,訓練兩年,讓他們學四樣課程:法律、印度語、印度歷史,還有就是騎術。雖然取錄的是牛津劍橋畢業生,一卻不要一級榮譽的優才,只取二級;二不要貴族出身的精英,愛選取家庭父母清貧一些的人,因為印度是一個很艱苦的國家,北部的錫克和旁遮普人都是天生的高山戰士,要把他們管得服貼,要比他們更懂得騎馬。雄峙在高山和峽谷,一身優秀的馬術是必要的,會令他們識英雄重英雄。
不錯,跟其他項目不同,馬術有一點點英雄主義(Heroism)的情懷,因此基斯杜化李夫策騎意外,癱瘓半生,在歐美的公眾心中格外受到尊敬。一個馬術專家是一位超然的騎士,那一路的蹄聲就是他傲岸的心跳,一地的揚塵就是他的事業的註解。
香港能舉辦馬術比賽,本來應該自豪——如果香港人春風化雨,經歷殖民地的管治,就像戰國時代的趙武靈王,從胡人的身上學到一身超凡的騎術,讓全國男子都成為穿胡服的騎兵。然而,當巴基斯坦人打曲棍球比英國人還出色,香港錯過了歷史的機會。英國人讓你認識馬,本來可以教你馬上治天下,但你卻喜歡在投注站的門口蹲下來,叼一根香煙,全神填寫下注表和聆聽上一場的派彩,於是就輸掉了一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