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夜吃得多,動得少,早睡。今朝梳洗更衣踏出房間,走廊上的時鐘還未踏正早上五時;船到北海了,時間撥回倫敦同步,十多天撥了三次向後又三次向前的時差,這時辰,整個甲板,自己出現,是第一人。
倫敦、貝魯特,再倫敦、埃及西奈、伊斯坦布爾、Bagdad……炸彈此起彼落,難為我的那些朋友透過電郵、電話短訊或電話,沒有說些甚麼,只是肯定我的安好?都知道我恒常在路上,這陣出入倫敦多。
你說我怕不怕炸彈恐怖?《白描》裏《錯過史學家的約會》,董橋寫霍普斯保恩(Hobsbawm,好猶太的名字)在回憶錄《InterestingTimes》有關一九四○年納粹空襲倫敦之後;「人靠的是壓抑恐懼、無視現狀的決心:『只要你像大英帝國那樣經歷過那場空襲,你遲早知道你是熬得過去的……人可以擺平許多事情。只要環境容許,平凡的生命承受一些短暫噩運之後終歸還會活下去!』」
壓抑,是的。如果那是命運使然,無論如何也逃不了。宿命的安排,你只能相信一切都是最好。
再過二十四小時,船便泊岸英國Harwich港,大概早上八時之前便會踏上回到倫敦去的火車。我在盤算乘火車、巴士還是的士回家去;地鐵肯定想也不要想。再過一天到機場,亦會放棄平常用慣的Paddington機場快線(十五分鐘即到,最方便),外甥女大概可以駛車送我吧。
你說不是恐懼?但我比較害怕的是地鐵,本來世上首條地鐵出現的倫敦,其地底之下便烏煙瘴氣,垃圾滿地平常,夏天熱沒空調,人人在地下面似煉獄,想想被炸過的屍體經過多天之後才找出來,那種脹!臭!多沒尊嚴?
但我仍然決定在九月到以色列參加藝術家朋友小董下嫁當地人的婚禮。除了嚮往那些過去自己去過好幾次的熱鬧猶太人的結婚盛典,也是一次恐懼壓抑。自從沙龍去過耶路撒冷聖殿山的DomeoftheRock,我隔幾年去一次以色列懷舊的旅行習慣,便一直被暴力事件平息不了的恐懼迫得一次又一次往後退。倫敦被炸反而給自己的恐懼得出一條生路;壓抑它吧,「平凡的生命承受一些短暫噩運之後終歸還會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