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滙儲備水浸的政治

外滙儲備水浸的政治

蔡子強
新君王紀

以往,外滙儲備「乾塘」,固然令政府提心吊膽,一個弄得不好,給國際炒家和大鱷看準,衝擊貨幣,經濟以至政府隨時都會被搞垮。但今天,外滙儲備「水浸」,也是一件令政府頗頭痛的事,雖然它不至於令政府倒台,甚至會被說成是「快樂的煩惱」,但一個處理得不好,它也會成了錯綜複雜的國際政治下的「把柄」和政治鬥爭着力點。
中國剛錄得破紀錄的七千一百一十億美元外滙儲備,照此趨勢,今年末,中國將可能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一儲備國。再加上巨額的貿易逆差,成了歐美不少政商人士眼紅、口誅筆伐的對象。如何拆解這些壓力,不但是經濟問題,也需要高超的政治眼光。
八十年代中,日本亦經歷過相同的問題,巨額的貿易逆差和財政盈餘成了美國政商界眼紅和猛烈攻擊的對象。在抵受不了美國的強大壓力下,為了息事寧人,日本做了兩件事,一是把日元短時間內大幅度升值;二是大企業到海外,尤其是美國,大量收購海外資產,令外滙儲備能夠「洩洪」。但未料到這兩招遺害太大,令日本經濟陷入超過十年嚴冬。
為了挽救美國經濟,一九八五年九月,美、日、法、英及西德五國財長和中央銀行行長,共聚紐約廣場飯店,經磋商後,達成有名的《廣場協議》(PlazaAccord),同意推高日元滙價,以改善美國的龐大貿易赤字。美元兌日元滙價遂於當年的一兌二百五十,一直跌至一九八六年的一兌一百五十,至一九九五年,更曾歷史性地跌至一兌七十六。這對日本的出口業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
另外,為了外滙儲備能夠「洩洪」,日本公司大舉進軍美國進行收購,隨了自己熟悉的汽車工業外,還高價買下了不少房地產,例如在夏威夷興建酒店,甚至包括一些大城市的地標,如紐約市的洛克菲勒中心、洛杉磯的Arco雙子大廈,但美國地產泡沫在一九九一年爆破,日商損失慘重。

今次中國只是初步把人民幣升值了2%,無疑是從日本身上看到前車之鑑,但如何防止先例既開,海外以至炒家心理期望已成,因而進一步施壓,這才是考驗所在。
原先很多人都以為,胡錦濤九月訪美,那才是人民幣升值最大可能的時機,因為這可以被視作送給美國人的「見面禮」,但偏偏今次的升值卻「出奇不意」。我想吸收了一九九九年朱鎔基訪美,對美國就世貿問題上作了重大讓步,回國後被國民罵作「李鴻章」的另一個前車之鑑,今次國家領導人無疑是學乖了。在國民面前,盡量嘗試將美國壓力與人民幣升值兩件事情分開,以免被民族主義(或民粹主義)之火禍及。所以過去一個星期,大家便反覆聽到中國政府多次強調在滙率問題上,始終堅持「獨立自主」的態度。
在七月中人民幣升值前夕,有一單新聞,美國兩名國會參議員表示,從美國財長斯諾及聯儲局主席格林斯潘處,獲得有關人民幣升值的保證。不過,斯諾接受CNBC訪問時,被問及人民幣何時升值時,他卻十分「識做」的說:「人民幣升值是中國主權國家的決定,中國會衡量輕重,考慮清楚」。可見,中美兩國是十分有默契的。
當年經濟學者弗利民曾說︰「日本人即使把所有美國的土地都買光了,土地還是搬不回去日本的。」
吸收了日本人的經驗,這一輪中國的海外收購,有了新的戰略眼光。中國企業現時收購的,集中在「資源性」項目,特別是漸漸被人類竭澤而漁的礦產,如石油、鐵礦及林木等。最出名的當然是最近中海油公司打算以現金收購美國第九大石油企業優尼科,但更多的卻以較低調的方式進行。隨着工業起飛,中國已成了天然資源的消耗大國,眼看世界性資源缺口不斷擴大,把收購集中在資源性項目,別具戰略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