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想加入歐盟,許多會員國反對。
土耳其雖然是伊斯蘭世界的一國,卻是一個現代化的共和國。土耳其前身是奧圖曼帝國,伊斯坦堡是東羅馬帝國的首都,但是土耳其出了一個名叫卡米爾的國父,推行西方文化,主張揚棄可蘭經對婦女的歧視,一句名言是:「不讓婦女平權,最多只有半個祖國得到解放。」
當遠東的另一個大國還在嚕嚕囌囌地分辯甚麼「東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廢話、而又一幕幕重演屠殺主張維新的知識分子的時候,在卡米爾領導下,土耳其一早就拋掉婆婆媽媽的包袱。土耳其人信奉伊斯蘭教,但也崇尚科學,一百多年前,政府就翻譯了一個叫布克納的德國現代哲學家的一本書,研究宗教和科學的思維之間有甚麼衝突,懂得了感性和理性的分別。在東方的現代化事業之中,土耳其很像日本(像日本,就有得救了),很自然地保存了伊斯蘭文化光輝的一面,也吸納了西方的法治和議會精神。
因為這個國家在愛琴海之濱,潛化了古羅馬的一襟海風;同時也肩鄰巴比倫一縷古遠的香火。土耳其人有足夠的智慧,在一張東西方文明的自助餐長桌之前,自由選擇一碟子營養和味道均衡的拼盤佳餚。
伊斯坦堡的高樓大廈蓋在外圍,土耳其政府不會愚蠢地拆掉市中心的千年市集,改建美式商場,以為這就叫「奔小康」;不會容許蘇菲亞大教堂旁邊開一家麥當勞,不會為了「開發旅遊」,在古城以弗所(Ephesus)—那裏有一座殘留的古羅馬圖書館—旁邊「引進」一座環球片場主題公園。單憑這一點常識和見識,土耳其就有資格與歐洲平起平坐,令人覺得土耳其這個民族很有才智,是好樣的。
伊斯坦堡開放,安卡拉那邊比較保守。在伊斯坦堡的夜晚,在他們的大市集,找一家烤羊肉店坐下,吃一個Kebab,喝一杯濃死人的土耳其茶(土耳其話叫做Cha),然後與土耳其人一起看餐廳裏的電視歌唱節目—螢幕上的女人,穿得像一隻鸚鵡,唱着一首民歌,一句歌詞的尾音,呀呀呀一口氣低吟半天,她一面從山上走下,走到小河邊,一面還在呀呀呀地唱着。彩豔的絲巾飄在風中,她走過了小橋,到了河的彼岸,還在呀呀呀,那一句性感的歌詞,在訴說着對情郎的相思吧,一直還沒有呀完。
市集裏的地毯、銅壺、皮袋,撐起月宮寶盒般的一篷天幕,古遠而空悠,像可蘭經閤上的幽藍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