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油」出資一百八十億美金,想買下美國的優尼科石油企業,美國人認為,中方把手伸過來,想買下美國的石油儲備,是「中國威脅論」的例證。許多人還狐疑:優尼科的收購價才一百六十億,中海油卻自動加碼到一百八十億,中國那麼多錢從何而來?當然財來自有方。在澳門的賭場,大陸的豪客,嘴巴叼根香煙,一身的黑西裝、黑皮鞋、白襪子,在貴賓房賭一口沙蟹,對家只叫一百萬,他瞇縫着眼睛,照跟,然後再大他兩百萬。圍觀的人交頭接耳:真豪氣!瞟瞟他身邊的黑皮包,裏頭至少還有一千萬美金,那麼多錢從何而來?
世界有時是一座大賭場,賭場的規矩,是只問賭客有沒有錢,不會追究他的錢從何來。優尼科叫價一百六十億,我主動比你大二十億,然後揑着翠玉煙嘴,把一口煙吐在半空,瞇縫着眼睛,看着四周的美國佬目瞪口呆的樣子。貴賓房裏,一片死寂,也穿黑西裝的經理一抬手,說:等一等,注碼超額了,我們要請示一下老闆。然後上二樓,報告在CEO辦公室裏監控着閉路電視螢幕的那個有點像喬治布殊的老闆。請示就請示吧。大豪客一副氣定神閒,俄羅斯妹女侍應拿上乾淨的煙灰盅,她穿着開高衩的大紅旗袍。大豪客冷笑着,盯着她開衩掩映的大腿,往白瓷煙灰盅裏彈一彈煙灰。
貴賓房裏的空氣像凝固了。大豪客牌面有一對老K,對家呢?他有一對A。論牌面當然是一對A贏,但豪客今夜手風順,他的一隻暗牌,必定也是老K無疑,而且「我他媽的就是不信你有『三條』」,大他兩百萬,就是要他脫褲子看看,這就是揚眉吐氣的激情。「經理呢?怎麼還不下來?」來了來了,四周的堂倌不停的點頭哈腰,請大爺他稍安無躁。在賭桌上,俯下頭,看得見二樓玻璃窗後面的CEO辦公室—只見經理在老闆的耳邊喃喃說着些甚麼,老闆的眉毛、眼睛、鼻子,全都擰成一團,也朝貴賓房這一邊遙遙看過來。大豪客咬着煙嘴,向他的敵人遙遙揮了揮手。
時鐘在滴答滴答地響。二樓的緊急會議還沒開完。賭場有規有矩,人家抬着現金來下注,沒有理由不肯受,可是眼前這個怪客,他滿腔的仇怨—一百年前,他的祖先被一夥洋強盜殺掠過,家也燒平了,今天,他哪裏是來賭錢尋歡呀?他分明來掀場子。貴賓房還是一片死寂。人人都在等待。對於這位中年怪客,他不在乎。賭場只問有沒有現金,老子有。他仰頭噴一口煙,抖着一條二郎腿,兩百萬注碼,購買的就是這一刻等待的快感,這一刻,他等了許久許久,等了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