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的劍橋 - 陶傑

唐人街的劍橋 - 陶傑

金庸先生去劍橋讀博士,香港的記者問:「您是不是想學徐志摩?」金庸先生說:「徐志摩只去劍橋旁聽,這個人太輕,我是去做學問的,不學。」
問題是:為甚麼中國人一提起劍橋,總毫不例外地提到徐志摩,好像肥肥的女兒欣宜成為某美容院的纖體代言人一樣,無端端把徐志摩當做劍橋這個地方的永久代言人?劍橋的真正人才,有生物學家達爾文、數學家牛頓、詩人華斯華滋、詩人拜倫、哲學家羅素、女明星愛瑪湯遜,頂頂不爭氣的,還有王儲查理斯,劍橋的名人一直排下去,幾時輪到一個叫徐志摩的所謂中國詩人?
中國人只知道徐志摩寫過一首《再別康橋》的新詩,以為把劍橋寫活了,把劍橋寫得很美。然而,劍橋沒有了徐志摩這個人,本來就很活很美,劍橋不因為徐志摩而存在,徐志摩只在劍橋胡亂「遊學」旁聽了一年,只是到劍橋「掹車邊」,沒有學位,也沒上過幾天課,無端端這個名字在中文裏做了劍橋的形容詞,像仁孚車行代理平治汽車,提起仁孚,必是「Ben屎」,徐志摩就這樣吃劍橋的老本吃足七十年。言劍橋必甚麼徐志摩,很明顯,是一種唐人街的小眼睛小眼光。他們不願意把眼睛睜大一點,看看徐志摩之外的英語文學世界,他們天真地以為劍橋只出了徐志摩一個「人才」。

來到劍橋,為甚麼只拿着一卷《徐志摩詩集》,找尋所謂徐志摩的足跡,或者行前用三天三夜煲碟全套《人間四月天》,追蹤林徽音和徐志摩的所謂愛情?劍橋的天地很廣闊,劍橋的人才眾多,了解劍橋,走向世界,首先要把甚麼徐志摩這個幻影的包袱一腳踢開,來到劍橋,不論讀書還是旅行,首先要告訴你自己:「劍橋的唯一中國代言人,是金庸,沒有徐志摩,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個叫做徐志摩的『劍橋詩人』。」
就如同去歐洲旅行,絕不走進唐人街買香港的八卦雜誌一樣,把一根中國情結的蟲蛀枴杖扔掉,才會真正開拓視野,走向世界。說起劍橋,就想起徐志摩?證明你這個人還很Chinatown,而唐人街,全世界都公認,代表閉塞和愚昧。回到香港、台北、上海,再把徐志摩的「作品」找出來,扔掉。徐志摩的「詩」不但低班,而且都按照英詩的格律來寫,想了解英詩的神髓,為甚麼要讀買辦徐志摩的二手貨,而不直接讀拜倫?不要再褻瀆劍橋,勿再提起徐志摩這個名字,緊記一個真理:劍橋沒有徐志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