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昧,原是佛家用語,現通解為事物的訣要與精義。
想起「愛國三昧」這題目,是因為閱報得悉港大畢業同學會正發動簽名,聯署一封致胡錦濤主席的公開信,信中指程翔「數十年來熱愛祖國」、「一貫關心及報道祖國的發展及統一大業,並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國家民族作貢獻」,故對他「在內地受監視居住」,「深感困惑與憂慮」。
港大畢業同學會在一九七三年成立。當時是一群「國粹派」即「愛國派」的畢業生,感到原有的舊生會只重聯誼而並不關心國是,故另成立一個組織維繫着對國家、民族、香港的關心與討論。成立時舉行的露營活動中,筆者曾應邀往講「愛國經」。講了甚麼,已不記得。不過以筆者三十多年的經歷與體會,以今視昔,筆者當年與其被稱為「青年導師」,毋寧稱為「青年誤導師」更加合適。
講愛國,首先要弄清楚「愛國」的含義。它不是指愛吾土吾民,不是指愛苦難的中國。在中共建立政權之後,「愛國」已擁有一個獨特的含義,就是指愛護及追隨中共所建立的政權。香港的愛國報紙,就是指中共政權在香港辦的報紙;愛國教育,就是指中共在香港辦的學校;愛國事業,就是指中共政權在香港辦的事業。五十多年來,都是以此劃線。認同國民黨政權的,不管多麼崇敬孫中山,也不會被列入愛國行列。
搞清楚含義之後,就要談談愛國的訣要與精義了。訣要之一,是筆者不久前曾講過的愛國「先不如後」。試想,若董建華家族早早就「愛國」,他會被信任當第一屆特首麼?董家長期親國民黨,認同蔣政權,與台灣關係密切,其後被中共「爭取」過來,才能讓努力「爭取」者有滿足感與成就感。而「爭取」過來後的忠誠表現,當然更不容置疑了。同樣,曾蔭權的「愛國」,也比曾鈺成甚至梁振英有價值得多。
訣要之二,是要知道中共的「愛國」標準是「內外有別」的。八十年代初,鄧小平就說過,在海外,贊成統一的就是「愛國」,即使罵共產黨也沒關係。但同一時間,在內地,他就提出要擁護「四個堅持」才算「愛國」,單單贊成統一,已不算「愛國」了。對香港來說,八十年代香港還屬於「外」,故贊成統一的就是「愛國」;趙紫陽當年以總理身份回覆港大學生會,表示支持民主治港,着眼點是「民主治港」也屬贊成香港回歸的方式。回歸以後,香港至少屬於半「內」半「外」狀態,這時支持回歸、支持統一,若同時要推動民主就不算「愛國」了,愛國的標準變成支持中央對香港政治發展的全面掌控,「還政於民」的口號可謂「不愛國」之至。倘若認為中共既講民主,那麼把民主推向內地吧,那就不僅不算「愛國」,而且隨時會被加上「與外國政治勢力勾結」的罪名,被治以賣國罪。因此,「愛國」要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海外、在台灣、在香港、在內地,「愛國」都有不同的準則。
愛國訣要之三,是不要掀動真感情。本來,「愛」是一種感情,即使愛國即愛黨吧,也是一種感情。但中共對「愛國」既先後有別、內外有別,你就知道「愛國」的感情也不宜太真了。以為自己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國家民族作貢獻」,結果往往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國家對自己能力的要求。程翔熱中於為陸建華安排見這個見那個,又努力向中央提報告,那都是動了真感情,要做力所不及的事,即使中央接受了他的意見也會損及另一派的利益,掀起另一派的報復。愛國嘛,講講就好,不要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