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專欄:愛國所累 - 李怡

李怡專欄:愛國所累 - 李怡

程翔案,若照中國外交部的說法,與趙紫陽無關,又與《海峽時報》沒有關連,那麼筆者昨天所猜測的原因,就很可能接近事實了。
更何況,中國不是由國安部發聲明,而是由外交部發聲明,事件與中國外交關係的文件被洩漏似有關連。而程翔對「中俄邊界」協定的詳細申述,主要不是刊在《海峽時報》,而是以筆名刊在《明報》,因此外交部說與《海峽時報》沒有關連。
從較深層的政治文化來看,程翔的被捕,實為「愛國」所累。筆者在程翔唸大學時就與他認識,他是屬於當時大學的「國粹派」,也就是向「愛國陣營」認同與靠攏的一派,他們在一九七二年文革仍處於高潮時期,就組團到內地訪問,還到井崗山學習毛澤東思想。七三年大學畢業後,有幾個人投身愛國機構,其中包括程翔和劉敏儀,他們投身《文匯報》,認為這是為祖國獻身的道路。
許多人投身「愛國」機構,只是找個人的生活出路或政治出路,但程翔卻是真正以身心投入於「愛國」事業中。程翔的同系師妹、民建聯立法會議員蔡素玉說,程翔對國家已達至「苦戀」程度,「如對他的指控屬實,就一定會感到莫名其妙。」
中共號召海內外的中國人「愛國」,但你要是愛到「苦戀」的程度,那是很令當政者心煩的。「戀」嘛,適可而止就好。像中俄邊界這樣的事,前天中俄外長在海參崴換文,中國媒體都沒有報道,這種不是太光彩的事,你出於對國家的「苦戀」而要盡一個「愛國者」的責任予以揭露報道,不是讓「國家」感到心煩嗎?既然中國內地沒有傳媒監督,所有老百姓又蒙在鼓裏,這一百四十四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讓俄國佔有合法化,又誰去管呢?「苦戀」者要把它捅出來,那是愛國愛得不識時務了。

程翔的「愛國」,與筆者不久前在本欄提到的王造時一樣。王造時在一九四一年蘇聯與日本簽訂蘇日中立條約時,起草了一封向史太林表示「遺憾」的信。就因這件事他被中共記錄在檔案中,以致建國後一直被冷遇,最後死在監牢裏。他太愛國了。中共建國後的一批優秀的知識分子,如章伯鈞、羅隆基、儲安平等等也太愛國了,程翔自然也是太愛國了。而且他們都以為中共講「愛國」是真的。其實嘛,「愛國」只是一種統戰手段,真正的目的是要你「愛黨」,愛執政的政權。所以,王造時把「愛國」當真,寫信向史太林表示「遺憾」,就闖禍了;程翔把「愛國」當真,真的想去維護中國神聖領土的主權,又闖禍了。
跟着中國政權講愛國,是可以的,但不能當真,尤其不能掀動感情。中共以「愛國」為統戰手段,懂得「適時愛國」的,也應該明白「愛國」只是為自己謀取政治利益的手段而已。
文革時必須歌頌文革才是愛國,文革後必須狠批文革才是愛國。中央維護董的時候,「挺董」就是愛國;中央要換曾做特首,那麼「挺曾」就是愛國。有些愛國陣營的人開始時不識趣,差點陷入「不愛國」的泥淖。只有永遠緊跟黨中央,包括跟着黨中央轉態,才是「愛國」。
中共常說「愛國不分先後」,實際上是先不如後。程翔愛國愛得太早了。若他像許多政商名流那樣,等香港回歸,才忽然愛國,就不但不會出事,而且可能大有政治前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