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吸納外語的取捨簡直是個謎,譬如說,crossover和fusion這兩個有點相近的潮流名詞,怎麼單單擁抱通常與時裝掛鈎的前者,而斷然拒絕了往往和腸胃串連的後者,不是說民以食為天嗎?而且還是時尚雜誌熱衷炒作的新派飲食,倒完全不獲舌頭的寵愛,真是無奈。
我在這裏提起,絲毫沒有權充文字包青天的意圖,只不過因為近日看見康文署力竭聲嘶宣傳《三法典》,出盡九牛二虎之力從意大利搬來一本沒有人聽過的奇書指手劃腳,總找不到可供群眾想像力泊岸的碼頭,不禁為他們感到冤枉:要是fusion廣為人識,借它過橋不就事半功倍麼?
廚房的小革命,響應的是地球村的呼籲,東家的素材用西家的秘方烹調,中式的主菜搭上西式的配料,把四不像提升為嶄新的藝術。場景換作舞台,正是這齣演出的特色。剛剛在維園表演過的沖天飛人藝術團也是類似的炒雜燴,空中飛人的底子加上少許芭蕾美藝,再配以世界音樂及改革燈光,教人耳目一新。法國近年很流行這種沒有動物參與的雜技馬戲班,年輕的表演者朝氣勃勃,除了份內的看家功夫,似乎還受過嚴格舞蹈訓練,舉手投足有職業舞者的神釆。節目編得摩登漂亮,完全不帶傳統馬戲班的江湖氣,比較接近舞蹈劇場的路子。
《三法典》則是鏡子的另一面。編舞的德庫弗本來就是雜家出身,既醉心默劇,又專攻多媒體,最著名的創作不在舞台呈獻,而在冬季奧運會開幕禮的運動場上亮相。演出的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雖然是專業舞團,成員們並不純粹跳舞,許多時候更像表演柔軟體操和雜耍。音樂是原創的,但吹着印度「波里活」歌舞片風,襯托幻燈和活動影像投射,實在迷離得很,令人有種不知身在何方之感。
舞評一而再把德庫弗稱為尼古拉斯傳人,但《三法典》教我想起七十年代的兩隊組合,瑞士的Mummenschanz和美國的Pilobolus。然而那畢竟是非常遙遠的事,知道的人恐怕不多,說了等於沒有說。不如舉些親切一點的例子:長洲太平清醮的飄色巡遊,光鮮明麗,其實味道與它十分接近;還有黎達達榮《木積積!中中值!》時期的漫畫,人物一個個三頭六臂,就像失失魂魂預先展覽了它的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