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後抑鬱症,名堂幽幽的,像不吃人間煙火的世外絕症。假如《紅樓夢》有搞笑續篇,林黛玉迷不必氣餒,薛寶釵「橫刀奪愛」,肯定遭天譴,作者會刻意安排,加強電視劇效果,讓寶姐姐生了雙胞胎後,體重增加六十磅,白花了兩萬銀,依然瘦身失敗,終日茶飯不思,愈鬱愈肥,嚇到賈寶玉逃到東莞包二奶。
抑鬱不同腸胃炎、偏頭痛,它的發病徵狀欲語還休,額角沒冒汗,小腹沒脹痛,連鼻水也沒流一滴。那種流通血脈的忐忑,對身邊事小眉小眼,疑幻疑真,時而歡喜時而憂傷,寂寞地面向自己那個變化得急速的軀體,對比懷抱中那通身柔軟毫無瑕疵的小人兒,產後的淡淡哀愁,像浪潮一波一波湧至。你頓感無路可退,任由海嘯把疲憊無助的自己沖出大海;懷裏的小傢伙,讓海浪給捲到浪尖,哇哇大哭……這是產後必經的夢魘階段,在嚴重缺乏健康睡眠,情緒經常處於繃緊狀況之下,這樣的噩夢,夜夜纏糾,折騰着已經夠騰雞的生手母親。產後的抑鬱,佛洛伊德學說解構得再圓滑,也破解不了媽媽的心結。
嗑藥可以治療抑鬱,產後最想嗑的卻是安眠藥,或是大力水手吃的大力菜那類草藥。但凡能夠提神的,就算是違禁針藥,產婦都無任歡迎。可是,產後禁忌這樣那樣一籮籮,工夫繁重,體能急衰,還要迎合「坐月」的繁文俗例,就算是鐵人,都有崩潰低潮時。抑鬱母親做儍事,是人世間最慘情的悲劇。產後的確極需支援,信口開河叫你生三個那個人,不會幫手餵夜奶,自以為能夠孤軍作戰克服抑鬱的你,照常碰男人,但是,想也別想之後那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