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社會普遍失去了理性,法庭裏還需不需要陪審團?
當陪審員,是低調而莊重的一份兼差。陪審員接受法官的引導:請勿帶有偏見,不要受這幾天輿論的影響,更不要歧視被告的職業,在考慮精神科醫生對他的心理調查報告的同時,對於他兒童時期受父母虐待的背景,也請勿受辯護律師充滿感性的結案陳詞中太大的情緒感染,以致影響各位公正的判斷。
今天,有幾個人能做稱職的陪審員?要有合理的教育修養、嚴謹的邏輯思考、科學、超然、冷靜,不隨波逐流,沒有戴有色眼鏡,退庭商議,人命關天,被告的生死前途取決於閣下慎重的一票,當陪審員,須知道肩負的公民責任。
然而,當你身為一宗重案的被告,掃視陪審團席上的十二名男女:他們的儀容,三兩個眨着眼睛,四五個像昨夜唱K太晚、今朝未睡醒,有一個在挖着鼻孔,而高達四分三的人士染了棕色或金色的頭髮——你的命運取決於他們「公正」的判斷,會不會心頭冰了一截,覺得好冤好冤?
要求撤換陪審團?將軍澳的這一批可以換掉,但新登場的卻是一伙天水圍。像街市小販的那幾位解散了,換上的都像便利店的收銀員。他們來決定你有罪還是無罪?當法官在照本宣科地「引導」着這樣的陪審團該怎樣不帶偏見地看待你的時候,你已經對這十二位富有小農氣質的尊貴男女充滿了偏見。
陪審團是非常英式的一門行業,首要有一個龐大的中產階級以供挑選:會計師、醫生、教師,端莊而肅穆,既像一群綿羊一樣接受法庭規則的約束,又握有決不濫用的大權。他們彼此不相識,但深知責任重大,他們懂得用心聆聽,低頭深思,即使不愛玩橋牌,他們平時都是愛閱讀或玩填字遊戲的一族吧?在靜如深谷的法庭裏,即使輕輕咳嗽一聲也有一點智慧,一個穩定的中產社會,方有足夠可以尊敬的人,出任這樣的一類Part-Time工作。
因國情不同,有的國家確實不宜採用陪審團制度,在打穀場上,進行殺聲震天的公審就夠了。譬如千千萬萬民族激情的示威者,有幾個能當陪審員呢?電影裏的法庭戲,像《ToKillaMockingbird》裏的激辯,最精采的臨時演員就是法庭上的陪審團,他們在靜靜地聽着,時而皺皺眉頭,時而出神入定,那十二雙目光烱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