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屁股搽胭脂 - 李登

猴子屁股搽胭脂 - 李登

香港人本來就嘴刁,最難侍候。菲傭印傭跑來這裏打工,天天做飯,做上十年八載,都未必做得對東家的胃口。她們的家鄉食譜、吃喝習慣,跟本地人的口味根本不接榫,也就難怪老摸不透我們的苦辣甜酸。
你要吃上一頓稱心的飯,正好比盼哈雷彗星,難得盼上一趟。我們家的菲傭做飯做了這些年,能從我們嘴裏摳出一字半句好話,總雀躍得像個考數學常吃鴨蛋的劣等生,偶然一次僥倖合格。她不容易啊!

我們一家幾口也不容易,早晚兩頓飯,往往是對付着吃。有時最對胃口啲,是碗裏的米飯罷了。桌上那三菜一湯,可不有點像四個怪胎?
好端端的粉絲湯,裏面卻攙了煮爛了的眉豆,看來就是一大灘泥漿。豆芽跟紅蘿蔔幹麼又會湊在一塊,這不好比讓神父住到尼姑庵裏?番茄炒牛肉本來不賴,倒澆上大勺大勺番茄醬,真是猴子屁股上搽胭脂,多此一舉。鹹酸菜炒芹菜,為甚麼不鹹又不酸?
原來裏頭擱了太多糖,一下子變成哈密瓜了。
中飯晚飯,我們還是這樣吃下去,一天又一天,一年復一年,菲傭從沒挨過罵。中國菜太複雜,教不來,她也學不來。我一直在擔心,有天飯桌上會擺着一盤西瓜炒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