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個老故事,讀過的,不妨溫習一下:
在夜郎國,有一個自大狂,某天,他去見師父,鬆毛鬆翼地說:「我學射箭,已經超越前人,就算后羿再生,師父你再強百倍,恐怕也勝不過我。」「你射得夠準嗎?」師父問。「當然,天上飛的鳥,你叫我射牠左眼,我絕不會射到右眼。」自大徒弟說着,正好有一隻可憐的小鳥從面前飛過。
「射牠左眼!」師父說;作為師父,這傢伙也夠殘忍的。
徒弟引箭上弦,卻又放下了,「沒辦法,這鳥從左向右飛,左眼不朝着我,你要我怎麼射?」他怪師父不明事理,而且,有點狡猾。
「你臂力夠強嗎?」師父又問。「當然,七石的弓,我常拉着它幾個時辰不放。」「好,你把箭射出去,能射多遠,就射多遠好了。」師父再測試他。「射得遠,是我的專長!」自大徒弟「颼」一聲把箭射出去。「我以前射尿,也射得比你遠。」師父笑瞇瞇抓起自己六石的弓,隨便射出一箭,竟比徒弟射得遠多了。射完,按照慣例,開始講教訓:「強弓要虛的時候多,滿的時候少,才能維持彈性,成為強弓;總是拉緊的弦,不可能射出有力的箭。」
虛的時候要多,滿的時候要少,是至理;不是神箭手,不會有這樣的心得。可惜,放鬆,不固執,說一說,是可以的;要做,還真不容易。我就天天沉浸在幻想裏,自覺是思想的巨人,既不接受惡意的批評,也嫌人家的讚美離了題,或者不夠徹底;雖偶有慨嘆:「但傷知音稀。」可做「惡人」,方便呢,稱心呢,惟有吹鬚碌眼做下去。你叫我射左眼?好,我射不到鳥,就射人,射瞎了出題目的,看還有哪個膽生毛的,敢跟我這樣那樣的提意見?
虛懷若谷,難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