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少小時在三味書屋念私塾,有天他的老師壽鏡吾出了上聯「獨角獸」,叫學生對對子。有的用「兩頭蛇」,有的用「百足蟲」來對。魯迅的下聯是「比目魚」,結果最得老師稱許。「比」有雙的含義,對「獨」正好貼切不過。
文學按說跟數學是兩碼事,但我們的諺語俗話詩詞,若把當中的數字拿掉,就全變得呆板了無生氣了。「白髮三千丈,緣愁似箇長」,又哪能減它一尺一寸。「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管它是否實數,卻一寺也不能少,少了那煙雨便再沒意思。
中國人善於玩數字遊戲,同一個數字,往往能讓它變好變賴,時吉時凶。「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挺中聽,「三人成虎」倒成壞話了。誰是「建安七子」、「竹林七賢」當中一員,自是高人雅士;可「七嘴八舌」、「七零八落」,誰能說是好事?「六畜興旺」農家豈不喜氣洋洋,「六月飛霜」倒是凶象了。原來秦始皇偏愛「六」字,統一天下後將國土分為六郡,馬車也用六匹馬去拉。
洋人卻忌諱「6」字,肯定因為在《啟示錄》亮相的一頭怪獸,有個666的代號。當年列根卸任前,本來打算遷居到一座別墅去,哪曉得它的門牌赫然是666號。結果他不得不運用總統權力,把門牌改掉。上海淮海中路那家叫「古今胸罩」的舖子,門牌正是666,倒不見得怪獸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