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夢魘 - 陶傑

大姐夢魘 - 陶傑

一個中國女人,如果沒男人愛,一心只「愛」了「國」,就是一場公眾噩夢的開始。
從延安開始,共產黨把步入中年的婦女,改造為叫做「大姐」的女幹部。「解放」後,當一個中國女人榮升為「大姐」,她就開始掌控了工廠車間、中學的共青團、胡同里弄的「行政管理」權。她平時擅於偵察車間裏有哪一個階級敵人在散播謠言,哪一個課室的女學生思想跟不上黨,還有哪一家人的香港親戚來了,夜裏鬼鬼祟祟的談話談到十二點鐘。
一個中國女人變成了大姐,中國人社會的每一條街巷就多了一個崗哨。你閣下日夜的一舉一動:昨夜跟「愛人」有沒有敦倫,行事時有沒有戴上節育工作小組分發的羊皮安全套,在過程中你的愛人在叫床時有沒有忘記了間歇性高叫「毛主席萬歲」,你以為一條街道黑漆漆的沒有人知道,大姐她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當男人走出大門上班,這位能頂半邊天的大姐會嘴角叼根牙籤,繃着一張臉走上來:「我說劉大春啊,昨夜你跟你愛人那個那個以前,是不是忘記了朗誦一段毛主席語錄啊?這就表明了,劉大春同志,你在思想上、文化上、感情上,跟我們無產階級革命隊伍有一定的疏離啊。你出身地主反動階級,是個思想落後的知識分子,過去四十年,你的個人歷史問題,你自己心裏可明白呀,你要多反思呀。」
當那個叫劉大春、戴着一副黃框眼鏡、有點肺癆的中年男人正要開口申辯,大姐把手一伸:「你甭說了。你要知道,今天你能在國棉二廠裏當個科長,是你的運氣。要不是你的前任老董抽煙多,得了個肺氣腫,早退休了兩年,這個科長還輪得着你嗎?要是老董在這個崗位上多呆上四年,我們廠裏又紅又專的工人李鐵鎖,也可以頂了你的位子。」說罷,一掃她額上的一綹直短髮,把牙縫裏那根牙籤往地上「哇」地一吐,手指在空氣中比劃着:「你記着,你今天能當上科長這把手,是運氣,要感謝黨,感謝勞動人民,感謝許多在思想上對你進行過幫助的工農幹部,懂嗎?」
這時,劉大春只有點頭哈腰,滿臉堆笑:「謝謝大姐的幫助,我們是好朋友。」大姐說:「不,不是朋友,叫你一聲同志,已經給你面子。你可放老實點,知道嗎?」
流香港血,喝香港水,做一個特首,沒有人是克林頓或羅拔迪尼路?Ohyeah,「回歸祖國」的第一條途徑,原來是學習由一個大姐的胯下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