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梵蒂岡,我的感覺是抗拒的。歷史上、制度上,它都是個運用着巨大的專制力量的政治團體;近代的教廷的不同之處,是在於這種權力只施加在願意接受管轄的人的身上,因為現代人享有宗教信仰自由,也就是包括不信奉任何宗教的自由。稱「教宗」而不再稱「教皇」,多多少少反映了天主在塵世的代表,發揮的已不再是政治壓力,而是精神道德上的領導力量,主要透過教宗的個人典範。我想,一位教宗的逝世能令全球教徒感到哀傷,就是因為他們在心靈和道德範疇上與他認同,他強大的仁愛與堅持,給予他們安慰、支持和信心。
舉世的政治領袖,無論自己是否奉教,無論對梵蒂岡的組織與實力有甚麼看法,也不能不尊重全球人民的感情。梵蒂岡是複雜的,若望保祿二世的功過的分析也會是同樣的複雜,但是人民的愛與哀傷是單純而真摯的,本身已能深深感動即使對若望保祿二世一無所知的人。
我中學時在天主教學校唸書,那時的教宗是若望二十三世,也是十分受世人愛戴。他不但本身純樸仁愛,更決意要改革教會,令天主教會更開放普及,擁抱全球不同的文化和信仰。那時,天主教的傳統仍是教宗不能自由離開梵蒂岡,若望二十三世一次探訪監獄,就對囚犯說:「我和你們一樣,也是被囚禁的人。」他的後繼者打破了規範,中國除外,足迹幾乎踏遍全球,努力以宗教精神戰勝政治的壓迫,同時提出了宗教領袖和信徒如何面對政治參與的挑戰,我不認同他的道德上的規條,但他的魄力改變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