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強生前問過我:要到大陸落戶去,哪個地方好住?
他人不愛熱鬧,深居簡出,是七等生筆下的隱遁小角色,就不妨去黃山松下泉邊搭個茅廬。要不杭州也不賴,當地有點小鎮風情,加上一抹湖光山色,儘管並非絕對的淨土,要在凡塵當中圖個清幽,該也庶幾近乎。
說來亦何止他,只要在香港呆上十年,誰不覺住膩?這兒實在太窄憋,愛走動的,找不到去處。趕上周末假日往離島轉轉,準發覺那裏倒鬧得像年宵市場。蹲在家裏享他一朝半天身閒心靜,隔壁又有幾隻煞風景的病蟬,扯大嗓門在唱卡拉OK。
你要躲,躲到哪去?家裏鬧,家外鬧。出家去?寶蓮寺早變成了迪士尼樂園。這個小小的東方之珠地如其名,實在擠得像個蟻窩。客廳裏放個屁,隔牆另一邊的芳鄰馬上聽見了。「你喊我?」她大聲問道。
某甲說,香港好比老婆,上海正是情婦,北京等於妓女。老婆讓你厭煩,情婦叫你喜悅,妓女給你一時之快。他愛在上海小住,那就像跟情婦小敍。一年上北京幾趟轉轉,恰似間中去嫖娼。至於香港,倒是睡膩了的老婆。
我不知道這比喻恰當不恰當,在太平山頂放眼四望,只覺遠方那樓頂上的紅旗,殘陽下正是一抹晃眼的蘇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