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博養過一隻狗,被另外新來活潑漂亮的狗欺負,自覺受冷落患上憂鬱症,後來在接受皮膚病治療時,因為想逃出鐵籠尋找主人而被卡死了。閻博難過猜想:狗也怕人喜新厭舊?
撰文:冼麗婷
圖片提供:閻博
小時候,搞美術的父母每個周末都帶我到北京動物園。
我的七十年代成長世界裏,小動物都是朋友,感覺上,老鼠也會對我好;而狗呢?牠對人比同類還好;人與人,會互相瞧不起、傷害對方。
當年小鄰居就愛追着我患鼻咽癌的外婆,訕笑她做放射性治療後在臉上留下藍色、紅色墨水線;吵架時不留情地罵我:「你爸爸只有一隻手!」我跟只有右手的畫家爸爸出街,總是離他遠遠,嫌棄他……。我現在想起這些事,眼睛就發紅。
那是個混亂、不公平的年代,我成了反叛少年,北京不准養狗,我偏要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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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二年的夏天,我十二歲,獨自坐十多站車、用五元壓歲錢在龍潭湖買了一隻黑色土狗,開展我養狗「麻煩少年」生涯。
我在街上溜大狗,路人退避三尺,我威風八面;為了護狗,我與居委會、民警鬥智鬥力,有時拉着小狗拔足狂奔、有時躲進荒屋。在三里屯使館區結識溜德國牧羊犬的政協委員後,我明白社會有特權階級。
我養過最深刻的,是棕紅色毛、樣子像狐狸的混種狗,牠很乖巧,每晚睡在我床邊,準時清早七時起來,送我走十分鐘路程回學校;放學回家途中,我大聲吹口哨,小紅毛很快就會歡天喜地來接我。我與牠快樂共處了兩年。
直至八六年小雪那一天,我呼哨不見小紅毛,心血來潮,小雪天寒,北京人愛吃狗肉……,我腰藏一柄菜刀走到菜巿場,媽媽跟着我逐檔向掛了血淋淋生劏狗的農民探口風,最後,一個農民說:「我今早在六里屯殺了一隻紅毛狗,特漂亮,牠身長一米多……。」
我愈聽愈憤怒,愈聽愈傷心,淚流滿面,菜刀還未懂拔出,媽媽已把農民勸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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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我依然堅持養狗三十多隻,有時是因為牠們太可憐,更多時候因為牠們太可愛。
過去十年,我畫了超過百幅與狗有關的畫,述說人與狗快樂悠閒、病重哀傷等等時光。我在香港剛展畢的「老友記」狗臉畫展,每張狗臉孔都有人的表情、小孩子的稚氣、獨特的個性。
我的BB女剛在二月出生,她兩歲時候,我會送她一隻小狗,讓她跟小狗夥伴學習生命、學習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