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愈現代化,現代人對泥土的感覺愈模糊,人情也愈冷漠。數年前,在鄉事委員會、村長及一些鄉民同意下,我家六百年宗祠前大片養活了一族人數百年的田土及漁塘被強暴了,以爛泥、油巴填死,變作才賺來不夠當事人幾個晚上豪賭的資本,心中老大不願意的大部份村民忍氣吞聲,連擁有這塊土地權一分子的我幾乎沉不住氣,老想找着當地管土地權益與土地改變用途合法性的部門來個理論……「我想任何一個早年離鄉的遊子,思念家鄉時都會有一種兩重性:他心中的家鄉既具體又不具體。具體可具體到一個河灣、幾棵小樹、半壁蒼苔;但是如果僅僅如此,焦渴的思念完全可以轉換成回鄉的行動,然而真的回鄉又總是失望,天天縈繞我心頭的這一切原來是這樣的嗎?就像在一首激情澎湃的名詩後面突然看到了一幅太逼真的插圖,詩意頓消。」
余秋雨這段文字讓我聯想起,經過中學及大學近十年在外面生活過後的我回到鄉間重新生活的片段。初期並未算還鄉,只是在香港市區工作生活,偶爾回家度周末。直至一九九七之後,工作生活的地圖漸次擴大至珠三角,甚至北京;窩居香港中環過着不斷相同面孔、雷同活動的生活模式,再也難以滿足,立下心腸回歸家鄉老屋,作為一個原點及再次出發,及回家的休養生息安寧空間。
《心中之旅》每一句文字、每一張圖片都打動着我思念童年的情切。泥土怎會芳香?那只是一般作家無病呻吟;泥土包含年月人世事的豐富及多面性,產生一個又一個故事,才是我的回望與嚮往的投射點。
如果要好好寫一本書,我會肯定寫一本像余先生的《心中之旅》,世界各地不同作者大概已寫過同類的童年憶舊、片時記憶千百次。但這並非商業市場考慮的模式,而是一個個人的歷史回望,讀者閣下接受與否都不能改變那份作者面對自己的真誠。年前為「香港天地圖書」撰寫《香港老照片.貳》,得着一份類似的快感,但未夠精緻、未達細味。明天,我會組合心情與記憶片段朝着自己心中之旅起行:期望能寫下一撮最細緻的童年憶舊文字,向那些逝去的人物與風景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