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自稱大師。那天見他的攝影集一字兒擺列在某大書店的書架上,我每冊卻光翻了兩翻就放下,全看不下去。
他愛照山水花卉,都照得像醉漢病號看景物,莫不朦朦朧朧。要嗎他睡眼惺忪,要嗎就是眼屎沒擦乾淨。
這種隔紗看人的攝影技巧,五六十年代的明星海報常用,當真土得掉渣。大師讓我想起江青:她也愛照山水花卉,用的也是哈蘇相機。只是人家拍馬屁誇她,她倒從來不敢自詡是大師。
按楊銀祿《我給江青當秘書》的說法,江青的確是個攝影狂,白天也拍,晚上也拍;室內也拍,室外也拍;在北京也拍,在上海也拍;簡直無時無地不拍,後來還愛拍人像。有一回她請林彪到釣魚臺17號樓拍照,要他先刮了鬍子才拍。林主席老不情願,也只好依她。待了半天,讓她測了光圈,把燈光調好,她又要他把帽子摘掉。他頭頂光溜溜,剩下的一撮頭髮又亂蓬蓬的,當然不願意禿着腦袋瓜,但終於又依她。待要按動快門,她忽然又有話,叫林彪手捧《毛澤東選集》,擺個學習孜孜不倦的姿態。
江青的得意之作,還數給謝富治照的一張相。「如果有一天我到了八寶山的時候,就用這張照片作我的遺像。」他說,結果如願。半年之後,他得了不治之症,公祭所用的遺照正是江青這張平生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