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永仁太太最近在中環開了一間美容院,從美國進口了幾部先進的儀器,據說又能緊膚又能瘦臉。
這些女人玩意兒我一向不上心,連我家大婆和女兒在哪裏做Facial也搞不清楚。有一次大婆突然心情好,提議在家裏親手給我做一次Facial,如此待遇令我受寵若驚,馬上躺在沙發上,讓她在臉上摸摸撫撫。正享受之際,她卻停下手來,去調了一碗綠得發黑的「冰河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起手就往臉上抹,驚得我一跳而起,大叫「不玩了!不玩了!」一場溫柔就此打住。
前兩天,盧太約瑟芬見到我那隻依然五顏六色的「孔雀眼」,就說她美容院裏有一架激活細胞的儀器,用在我臉上,再結合一次Facial,有助消腫散瘀,力邀我去試試。
第二天下午,我就躺在美容院的床上,身覆白被,伸着腦袋由美容師在臉上作業。第一次在美容院作這種女性熱衷的活動,心裏難免覺得有些娘娘腔,但是,「療傷嘛!」這麼對自己說了,僵硬的四肢才漸漸緩了過來。舒適的環境,幽暗的燈光,輕輕的音樂。這種環境,人一放鬆了,意志就再也堅強不起來。空氣裏浮着一股甜糯的軟香,美容師細膩的玉手輕輕柔柔在臉上撫娑,手指帶過的地方,勾得靈魂一絲絲出竅。魂都飛了,腦袋裏便沒甚麼東西剩下來,空洞洞,暈乎乎,眼皮灌了鉛一般重,便死了過去。
忽然就想,數十年後,彌留之際,咽氣之前,實在應該預定好一位善良美麗的美容師,在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為我做一次Facial,讓那雙細膩溜滑的手,將皺紋細細撫平,將魂兒輕輕送走,這會是多麼完美的善終服務啊!真的舒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