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不能再白了 - 李登

白得不能再白了 - 李登

著名報人嚴獨鶴在上海跑新聞那陣子,有天訪友不遇,見人家書桌上放着一首題為《詠石榴花》的白話詩,寫道:「越開越紅的石榴花,紅得不能再紅了」,當下就提筆接着寫下兩句:「越做越白的白話詩,白得不能再白了」。
白話詩何罪?罪在太白?韓愈的名句「春風又綠江南岸」,也挺白,嚴獨鶴卻肯定不會詬病「綠得不能再綠了」,更不會補上一句:「江北岸該也綠得差不多了」。我看舊詩格律實在太嚴,學養不足總覺得束手縛腳,今人又哪能暢所欲言。既不能,就只好求諸新詩白個痛快。
其實新詩也有白得好,白得來還透着點古意的,且看鄭愁予這一首:「丹楓自醉 雛菊自睡 秋色一庭如蘭舟靜泊着 誰要沿着環廊款步來去 誰便有了明月的鬧意—一片又一片地把雲推過江心」。葉嘉瑩教授可不知會怎麼評說。
討厭白話詩的人都愛說難以解讀,好像密碼詩。好的白話詩倒肯定不像達文西密碼,只因沒有明文格律,讓很多冒牌詩人都像糞蛆般冒出來。「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那般白,有人又難免嫌太白了。
要是北島而不是高行健得了諾貝爾獎,嚴獨鶴在世會不會又慨嘆,這詩人可「北得不能再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