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西九龍,珠三角龍頭的廣州也耗資十億興建了歌劇院。
歌劇院又是為誰起的?歌劇院是上演傳統的粵劇南音歌仔戲,還是甚麼軍區文工團的歌舞表演?還是會請來倫敦百老滙音樂劇?
先富裕起來的社會,似乎對所謂的文化項目有些茫然,因為要消費藝術和消費名牌紅酒金勞不一樣,不是有了錢就會自動升級的進化。
俄羅斯經濟發展沒有中國那麼熱烈,但俄國人愛聽音樂的傳統不變,為不同世代每一個俄羅斯小孩的童年護航的,通常是芭蕾舞劇中柴可夫斯基的夢幻音樂。即使是戰爭期間,寒傖的民居裏放一架鋼琴也是很平常的事,鋼琴老師的大衣可能很髒,但他的手指卻很潔白。因為欣賞音樂是俄國人的傳統,吃黑麵包、喝白開水都不要緊,只要夜來彈上一曲鋼琴,人生總還是美好的。
聽音樂會應該是一種習慣,不是聽搖滾樂或流行歌曲那樣追求狂歡,而是聽音樂本身,好的音樂家、演奏家會隱形,把自己化身在音符之中,帶其他人像探險歷奇一樣發現音樂的新世界。
但這可能是要求過奢了,首先,最基本的一課:音樂會究竟應該怎樣編排?其實是一個很難的題目。香港的音樂聽眾從麥理浩年代至今,大部份停留在入門階段,音樂會還是以選段演出為主,每一段最好不要超過十分鐘,要不然台下觀眾哈欠連天,小孩子還扭來扭去地問:完了沒有?完了沒有?為甚麼不耐煩?生活的倉促,情感的粗糙,人沒有耐心去欣賞。
日本人會享受藝伎伴舞的三弦,不是因為音樂造詣高低,而是日本人有一份細心。不錯,聽音樂會,是要很細心的,因為尋訪另一個空間,來不及認清每一個陌生的音符,一不小心就會迷路。真正的樂迷對音樂會是有要求的,要不然他們不會花二百元去聽現場表演,買張第一流的唱片在家聽更好。
英國的一位樂迷講述過,他去聽一場音樂會,他對曲目編排不滿:那是一場弦樂四重奏,分別有莫札特和舒伯特的作品,中間加插了英國當代音樂家Tippett的曲子,結果觀眾有三種反應:一種是熱烈鼓掌,一種是出於禮貌地拍手,一種是木無表情。內行的觀眾,至少佔了三分之二。音樂會這門學問太艱深了,更遑論開闢一座西九龍的森林。富過三代,才真正懂得吃,欣賞文化,從頭學起,也要三代人約莫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