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甘健成兄談到死亡。他說:「父親每天堅持到店裏,坐坐也好,總之要出現。要是有一天去不了,他就知道已經離去的日子不遠。」
「生存下去的意志,是很重要的。」我說。
「去世之前的兩個星期,是在家裏過的。後來去了醫院,人昏迷,掙扎了幾天。」
「我父親也是。」我說:「生前指導我很多事,走時教我怎麼死亡。」
「老人家怎麼說的?」健成兄問。
「他沒有說出口,但是讓我看到了臨終的痛苦。人,應該在那個時候也安樂才是,要是輪到我走那段路,那就像老和尚一樣,逐日絕食,至到體力不支,自然而去,弘一法師就是這麼去的,甚麼事都安排好,還寫了悲歡交集四個字呢。」
「減食的意志力不高呢?像你我都是老饕,不吃東西怎麼忍受得了?」
「胃口那麼好的話,就不想死了。」我笑了出來。
「知道要去,吃吃安眠藥吧。」健成兄說。
「我同意,當花生吃好了,睡得安穩,就不會饞嘴了。」
「最好是來幾杯老酒。」
「唔,來幾口鴉片也好。」
「就怕到時人動不了,周圍的人又不肯讓你做這些事。」健成兄感嘆。
「這就是交朋友的好處,外國紳士老後總和神父來往,我們的古人也愛與和尚聊天,當今的你我,還是賄賂一個醫生吧。」我說。
「醫生很有原則的。」
「所以不用結交兩個字,用賄賂嘛。請客、送禮不在話下,還要陪他去旅行,總之投其所好。弄到他不好意思,問說我能為你做甚麼為止。」
健成兄也笑了:「這個辦法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