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亞大海嘯,許多香港人失蹤,一個比較流行的行業,叫做心理輔導。
班級裏的一個小孩放完假沒有回來復課,原來他與家長去了布吉,從此永遠不會回來。校方為其他的「小朋友」組織心理輔導,讓他們學習怎樣面對少了一個同學的感覺。海嘯的景象很可怕,也要為學生輔導心理,教他們認識甚麼是天災。
心理輔導是甚麼?又是如何輔導法?教師和母親,如果夠成熟,有足夠的閱歷和修養,可不可以自己向小孩講述發生了甚麼事?
還是因為社會「進步」了,學校另有一筆「政府資源」,為學童做心理輔導,一定要尊重「專業」,聘請在美加讀了心理學的「專家」來面對仔仔囡囡們來做,其他不相干者,請通通靠邊站?
金庸與日本學者池田大作對話,談到少年時代讀書的經歷。金庸先生說:
「戰時印象最深的有兩件事,一是日本空軍投擲的炸彈在我身旁不遠處爆炸。我立刻伏倒,聽得機槍子彈在地下啪啪作響。聽得飛機遠去而站起身來後,見到身邊有兩具死屍,面色蠟黃,口鼻流血,雙眼卻沒有閉上。附近一個女同學嚇得大哭,我只好過去拍拍她肩頭安慰。」
少年金庸在這般環境,不需要心理輔導。看見炸死了人,女同學痛哭,只有男同學金庸走過去拍拍她的肩頭,這就算是心理輔導。一個勇毅的人物,一個能吃苦的民族,沒有嬌生慣養的環境,自己來面對苦痛,不需要持有美國威斯康辛大學心理學學士的心理治療師來為他輔導心理。
還有日本的軍機掀起細菌戰,投擲鼠疫彈。金庸說:「當時我是高中二,有一個同學叫毛良楷染上鼠疫,躺在床上只是哭泣,班主任姜子璜老師拿錢出來,重金僱了兩名農民抬毛君進城,送上江上的一艘小船。我是班長,心中雖然害怕,但義不容辭,黑夜中只得跟在擔架後面步行,直至江邊與毛君垂淚永別。」
換了在今天,又需要多少個心理輔導師來「施以援手」?但這叫做磨煉。海嘯很慘,讓小學生自己找書看好了。同學回不來,老師只須肅穆地宣布,告訴小孩:「生死是無常的,他去了另一個世界,有一天我們都將與他相聚,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事你們還不明白,老師也不明白,但或許終有一天,我們都會有答案。」在一片靜默中,老師說:「現在打開放假前沒上完的第三課」。
把所謂的心理輔導師,通通趕出校門。在課室裏,小孩面面相覷,打開課本。但相信我,二十年之後,這伙小孩裏會出現不凡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