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狐死首丘,是說牠不忘本。人到了百年,每望埋骨故土,又哪分善惡,誰不同此心。不過,眼前有一人居然是例外。
他是中國著名數學家陳省身,最近去世,遺言倒是:「送我去希臘。」在彌留之際,他更寫下「希臘」二字。可見這位國際上尊為「微分幾何之父」的學者,對希臘確實嚮往不已,也許由於在遠古那裏數學家人材輩出之故。
從一個人的遺願遺言,不正好看到他的風骨?魯迅留給兒子周海嬰的一句話是:「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又說:「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由此可知他到死還是殺氣騰騰。多活幾年,毛澤東不讓他蹲大獄才怪。
所以休說死去原知萬事空,很多人卻空不了。柳亞子的遺願,竟是叫後人在他墳頭立碑,說明是「詩人柳亞子之墓」,還希望能葬在魯迅的墓附近。梁實秋倒只要選台北近郊高地埋葬,墓碑書「梁實秋之墓」便可,更囑韓菁菁勿舉行公祭,勿收奠儀(魯迅也這麼說,但聲言老朋友不在此限)。
傅雷做人,似最有頭有尾了。他和太太自殺前,給大舅子寫的遺書全是交代十親九眷的財物如何處理,一清二楚不差分毫,簡直如同帳單,可見他為人做事多麼一絲不苟。其中一項他這樣寫道:「現鈔53.30元,作為我們火葬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