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個衣服系列,我翻了不下一百數十本有關香港懷舊色彩濃厚的書籍,尋找那些逝去的人物、地方及感情的圖片印記。
以為自己不會再在這方面着墨,事實最放不開便是心頭這抹揮之不去的地方人情。
然而絕大部份舊時景色早已暗暗淡出,更多在「發展」的大前提下,一夜消失;這是一個最難叫人回頭再認的城市,省卻觀物懷舊的溫情。
解放四十年後才見起色的上海比較好運,換回歷史文物醒覺期才開始舉步的發展,一些古廈,尤其外灘得以保留。奇怪本來最富特色的古都北京,卻積極破四舊迎接另一個深圳。隔籬再隔籬的阿恩在十一月三日文章上大罵曾灶財「墨寶」拍賣事件;在理性情況上,在下極贊同。曾老先生的字體醜得很,但很有性格;陳也在我1997年的時裝系列「九龍皇帝」之後笑問:「閣下何須借皇帝墨寶?你自己的字體已足夠驚人!」事實如此,我的小學老師、報館編輯及我自己都最清楚,手下那手字,字醜數十年不變,嚇死人!嚇得編輯們見字頭痛。也有想過,曾老先生退休,接班人極可能是我。但我沒有阿恩筆下的曾氏「精神不健全」那麼好運,基本上是精神不齊全;所以又不會搏得劉健威悲天憫人句句「保留一個小人物的尊嚴」般獲得推廣愛護。
不理曾氏筆下那手字如何醜,或醜得如何有性格,畢竟是一份香港街頭的風景,我們從小看着長大的本地感情。沒有曾生,沒有97年我的「九龍皇帝之一匹布咁長」,更不可能得着不論反面還是比較多的正面海內外迴響。結合舞者梅卓燕、歌者梁小衞、詩人也斯與音樂人白蝴蝶組合而成的《流蓮歡》,基本上差不多是我們當年的班底組成的「一匹布咁長」;如今那塊組合兩匹三匹布咁長的壓摺布條,染成蓮紅、墨、金,形成了不同形態的蓮花變奏;這便是曾灶財醜得驚人的字體延伸出來,被文化中心可以接受的藝術。而印有墨寶的衣服也早已進入倫敦、悉尼、杜塞朵夫及香港的博物館;美哉,香港街頭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