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史各特費滋羅,挺有名的酒鬼。」據說《大亨小傳》的作者費滋羅,老愛這樣自我介紹。這位小說家一輩子都沒想過戒酒,總覺得無酒則無文,那麼就該寫部《酒鬼小傳》才是。
說來美國作家當中,酒鬼似乎特別多。尤金奧尼路、辛克萊路易士、福克納、海明威、史丹貝克也都是酒鬼,更無獨有偶都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無酒則無文看來可並非醉話,只是當然有例外。我那過了世的伯父有酒亦無文,屁倒會放一大籮筐。
他早上一張開眼便張開口,沒甚麼下酒便啃餅乾就酒當早餐。他讓我想起那個法國詩人魏倫。紀德有篇《三遇魏倫》的散文,說他三遇當中的兩遇,都見詩人爛醉如泥。其中一趟,但見他大白天醉倒路邊,禮帽掉在溝渠裏,二十來個小學生正圍着他鬧鬧嚷嚷地跳舞。那情景真好像貓頭鷹在日間碰上大群小鳥,圍住牠啁啁啾啾亂叫。
還好他的黃湯沒有白灌,身後總算留下了一籮筐的詩。韓愈說「斷送一生惟有酒,尋思百計不如閑」,我看是感傷多於浪漫了。酒鬼如魏倫、費滋羅,也準不要臭皮囊變成了酒囊,這樣子兩腿一蹬便去。
壺中恨淺,去日苦多。「何日九原芳草綠,大家攜酒哭青春?」這兩句我倒是偏愛,儘管是咏妓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