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到了三年級,如果感情上還沒有着落,那麼如果大學有四年制,四年級或許是一個尷尬的年齡。誰會對一個單身的四年級男生寄以任何幻想?他唸電腦系,雖是高材生,關於他的傳聞有不少。據說他一年級時失過戀,曾經一度自殺未遂,被家人救回之後,自此行為有點怪異。他一臉暗瘡,據宿舍的清潔阿嬸說,他家住屯門,但中秋重陽卻從來不回家。床底下都是兩星期沒洗的髒衣服和臭襪子,房間裏還藏着一大箱四級光碟,相傳—只是未經證實的秘密—還有兩三條偷來的女裝內褲。當一個男生到了四年級,贏得了一個校園淫魔的外號,大學生活的記憶心影中,最後一年總是令人遺憾的反高潮。如果沒有多姿多采的感情點綴,大學四年制是有點太長了。一個朝氣活力的學生,熬到這把年紀,參加過甚麼國是學會,去了西安大學交流過兩個月,登上過長城,去過青海黃河的源頭,最容易淪為一個北望神州帶點酸腐的中國書生,背也開始有點駝,他變成了一個小老頭。
對於女生,一年級才是鶯歌蝶逐的花樣年華,如果及早找得到可以情訂終身的男友,她會盼望早一點畢業,大學並不需要四年。如果她到三年級還沒有拍過拖,那麼再枯等一年有甚麼用?她會暗暗希望早一點踏足社會,轉換一個環境,在HongKongBank或的近律師行謀職,那裏會遇得上年在三十左右更優質的男人。大學四年級,對於白頭宮女的她,是哀莫大於心死的一年。她仍記得第一年上學期,在所謂迎新營,有幾個高年級的老鬼向她打量着灼灼的目光。那時她自恃還年輕貌美,對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的追求,她沒有理睬,踩着一地的樹影高傲地走進了LectureHall。
沒想到緣機稍縱即逝,當時在圖書館天天等你的那個中文系三年級學生,被你拒絕了幾回,就悻悻地畢業了,聽說他在沙田某中學教書,已經與一位女教師閃電訂了婚。你一心以為,在建築系和醫科,未來兩年會有更悅目的選擇,但就像柏拉圖說的:婚姻就像走在一條小徑上見到的鮮果,千萬不要以為前面的果子更甜美,快摘下眼前這個吧,錯過了它,你繼續向前走,會發覺原來一無所有,你會深深地懊悔。
大學四年級,你寂寞地進出圖書館,彷彿還看見三年前那個中文系男生在門外的大樹旁窺候着的身影。你咬着下唇,雖然心頭還是高傲如昔,但其實在心底裏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當年如果接受了他的約會有多好。今天你要趕畢業大考,樹下卻已沒有了人。你又告訴自己:不,我的選擇沒有錯,我的身價高,我不是輕易接受現實的那種人,我不是容易妥協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