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賓虹受愚以假作真? - 常宗豪(中大前中文系主任)

黃賓虹受愚以假作真? - 常宗豪(中大前中文系主任)

台北的謝家孝先生在他的名著《張大千的世界》裏,說他在陪張大千先生到台中訪問陳定山先生時,聽張大千親口說過一個故事:
黃賓虹、羅振玉兩位前輩,與我們曾農髯、李梅庵兩位老師都是好朋友。黃賓虹、羅振玉他們收購石濤的畫最富,他們是當代鑑賞石濤的專家,眾望所歸的前輩。我起初也不是存心愚弄前輩,原來是要向他們討教的。我曾向黃賓虹先生求借他收藏中的一幅石濤精品,回去仔細臨摹研究,可是黃先生拒絕了。這本也不足怪,我心裏有些不服氣,心想你不肯借給我,我花費了好些功夫,仿石濤一幅心卷,由畫到刻石濤的假印章,都是自己一手做的,我還在畫上題了:「自云荊關一隻眼」。

謝家孝這段紀錄大千先生親口說的故事,同時也見於朱省齋的「記大風堂主人張大千」一文中,文字與謝家孝所記頗有出入:名畫家沈寐叟(曾植)以一頁橫幅山水送曾農髯。曾氏大為欣賞,欲覓一尺寸相當的石濤山水為配,以便裱成一個手卷。李梅庵知其事,告以黃賓虹藏石濤山水一頁,曾氏大喜,遂函黃氏懇讓。黃竟視為奇貨、堅不應允。恰巧張大千藏有石濤山水長卷,遂照摹其中一段,並仿石濤書法,題句曰:「自云荊關一隻眼」。
先不說這句「自云荊關一隻眼」有甚麼涵義,光是朱省齋在文章裏更紀錄了他如何仿刻石濤的印章的話便大有問題:大千在這張摹本上題句後,又以他自己的兩方圖章,將張字截去「弓」旁,又將「阿爰」二字印截去「爰」字,湊成石濤常用的印文「阿長」二字蓋在畫上,請正於曾熙,大獲讚許。
試問張大千要刻「阿長」二字,用得着這般大費周章,其不可信可知。憑這便說黃賓虹受愚,恐怕太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