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演 - 陶傑

路 演 - 陶傑

今天特區的成功CEO人士,不再時興把「公幹」兩字掛在嘴邊。一個經貿的精英會忙於去美國做RoadShow。
甚麼叫RoadShow?比起所謂的公幹,去外國做一場RoadShow,氣派和手筆也許更加令人豔羨。連大陸都把這個英文詞流行地譯成「路演」。去美國做「路演」,當然不是站在紐約時報廣場的行人道上站着拉小提琴,而是隨時在曼哈頓的五星大酒店租下一間宴會廳,向滿座的美國鬼佬發表演說,手持遙控器,在台上操作PowerPoint,向美國華爾街的「芬佬」、銀行家、投資經紀,Sell一個所謂概念。
以前說上美國公幹,多半是夾一個皮包,到鬼佬的國度做一名買手。美國人說:我要求價格這樣這樣,他操着F5英文會考C級的英語點頭連連說Yes,沒有其他的選擇,鬼佬拿出一張合同,他只有乖乖地簽字。在紐約逗留三天,一個下午就做完了正事,其餘的時間進唐人街吃一碗雲吞麵,加上JetLag,睡眼惺鬆就趕上回香港的汎美客機,悄悄乘的還是經濟客位。
但是今天不同。去紐約做RoadShow,是召集了一批美國佬來聽取訓示。在台上演說,動不動一小時,你以為鬼佬的錢那麼容易賺嗎?——英語不像宗毓華一樣的流利(例如不會把這個詞唸成「撈騷」),精明的美國人是不會被Convinced的。還有一大堆數據,對人民幣升值與否的看法,宏觀調控與大陸經濟增長的關係,多虧有了中國這個強大的市場腹地,有十三億消費者,向鬼佬做RoadShow,講話要有自信,想想在一百年前,唐人在舊金山還是被美國佬踢屁股的日子,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了,自會意氣風發地用這樣的話做開場白:「Letmebeginwithaclich?ifyoudon'tmind——讓我用一句比較陳腐的譬喻來開始。如果各位不介意,有這樣的一種神話:中國有十三億人口,如果向他們每人賣一雙鞋子,你都會比蓋茨更富有……」然後停頓一秒鐘,接着說下去:「但是,在我們來得及向十三億中國人賣出二十六億隻鞋子之前,中國廉價勞工的鞋子,已經搶先在歐洲登陸。據我手上的數字,連西班牙國王卡洛斯穿的那雙皮鞋,都是溫州人生產的,MadeInChina,而且價值六歐羅。」
在哄堂大笑之中,鬼佬們覺得台上的這個中國人很Funny,可真有點像楊瀾一樣的「魅力」。這時在台上的你補上一句:「這就是最近西班牙民眾火燒中國鞋店的原因了。」還有甚麼中國概念是Sell不出去的呢?成功人士是很忙碌的,你有一個男朋友,下星期要去矽谷做RoadShow,還答應帶你一起去,留一個周末與你飛去三藩市的漁人碼頭,過一個吃海鮮的日落黃昏?恭喜你,你是一個幸福的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