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六歲到卅五歲,人生消失了十九年,像高速洗帶,僅僅留下的年輕印記,是一隻很可笑的大水壺第一代手提電話嗎?不止這樣吧。你悄悄打開個人小歷史的潘朵拉盒子,裏頭虛無一物,輕飄飄得教人無法承受。
年輕時有潔癖的你會用清純來形容日子,到歷盡滄桑百味堆陳的年紀,你明白這種輕太虛弱,是比貧血更令人營養不良的蒼白,對回憶運動欠缺了鈣,只會讓你骨質疏鬆。你開始後悔,假使十九年前那一趟絲綢之路旅程,你碰上他,大家讓出一條夠駱駝團隊緩緩通過的棧道,少點執着,多份體諒,按下輕狂,留有餘地,那麼,在嘉峪關看日出的那一個寒涼的清晨,你會發現,在晨曦的背光光影下,尋尋覓覓,良伴就在你身邊了。往後無論是在柬埔寨吳哥窟或者緬甸古城Bagan,看的是同一個日出,伴着的也是同一個人。十九年前的歷史改寫的話,你們的兒子現在已經十四歲,你一點也不顯老,還打算你們仨繼續走遍世界角落,從泰姬陵一直走到阿拉斯加,收集日出光影,在三人同行的路上哼唱你們的日光圓舞曲。
把記憶的抽屜啪一聲關上,你腳踏實地回到目前,自問這十九年經多事長多智,已經不會儍得跟人捱眼瞓看日出。你也懷疑自己未必能跟同一個人看日出看那麼久。日出主題姑且不變,但配角不妨多元化。十九年來,你「換畫」快過換手機,喜歡趕潮流追擊新型號。十九年後,你對大水壺和壺主絕不留戀,大水壺跟陳年往事長埋堆填區,再過多十九年也不打算為它們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