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了,享年八十有九。比起外公的七十,算是不錯。臨死前,她的嗓子還壯,指手劃腳的指揮着我們去倒燙熱的白開水給她喝。不夠熱的話,她會罵上幾句,然後着我們再去問阿嬸要些燙熱的。
她比許多臨終的阿婆精靈。醫生不敢告訴她病況,你不要以為她不知道大限將至。那天她對我們說:「見過最後一面就成了,不用耽那麼久。你們都忙。況且,遺囑早已寫好。」「別胡說,你會康復的!」媽媽止住她的話,不許她說下去,眼裏滾着淚。「你才胡說!我快要死了!你以為我是患感冒嗎?我有的是血癌和腸癌,現在又有肺炎。都八十九啦!」說時聲如洪鐘。媽媽馬上住口,噤若寒蟬,全身打戰,像個小學生給老師教訓。
外婆的思想也頗開通。外公幾十年前討了個小老婆,還生下兩個兒子。我記得他們小老婆一家,曾經和外公外婆同住。現在的角度來看,似乎是天方夜譚。
想起以前外婆帶我們返大陸探舅父姨媽,她永遠是發號司令那一個。正因如此,我們一班後輩愛叫她做老佛爺。平日驃悍的媽媽,在她面前總是馴如羔羊,出演一幕又一幕的馴悍記,看得我們一眾心花怒放,但最興奮的竟然是爸爸。
畢竟,老佛爺走了。留下的,是我們一眾對她的懷念。尤其是她那雷公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