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底線的!」我一直希望我家燦大爺明白:如果他的惡行,超越我這條無形但實在的「底線」,他就會後悔,會非常非常後悔。
我在廣州訂回來一支地燈,燈罩用碎玻璃嵌了幾隻蜻蜓,點着了,一室皆春,可以說,照亮我的生命。「砰!」打碎了,沒關係,你是貓,貓攀住燈罩盪來盪去,歷史上,是有的。
兩年前,住在香港,村舍有十呎寬的玻璃門,燦大爺最愛摳挖門框上的玻璃膠。「為甚麼要挖膠?」我不理解,只知道颱風要來,玻璃門缺了那一行軟膠,受力不均,會爆破,天風挾海雨直搗客廳,這個家,因為他挖膠,早晚會給挖破。
「年紀大了,過去的獸行,總該改一改。」我覺得一隻貓,尤其一隻有新思維的貓,沒有一扇能望遠的窗,會扼殺他智力發展,妨礙他思考,比方說,「『狗加二』和『大豬生角』最終能否惠及家貓?」這一類哲學問題。搬到澳門新居,臨街小方窗沒有窗台,向蔡學長借來一張長腳小几,酸枝的,質堅可防貓爪,考古專家還確定是清朝的舊物,「貓這樣亂蹬,長腳几翻下來,雕刻會撞碎。」專家提醒。「不怕,是借回來的。」我開解他:物和人一樣,生和滅,都有定數;但長腳几供在窗前,阿燦正好可以蹲在上面,看花落,看花開。
這樣照顧一隻貓,自覺仁至義盡,沒想到他乘人不察,仍舊挖膠!挖膠,有三大害處:一、破壞家居;二、遇雨滲水,遇風危及一室字畫;三、噪音會鑽進來。第三項,我最難忍受。「你是貓爺,不是狗官,為甚麼硬要與民為敵,硬要衝擊老百姓的『底線』?」我打算宰了他熬湯,但這隻貓到底有點名聲,變成一碗湯,會傷害書迷們的感情。「種了惡因,你總得吃掉這枚結出來的惡果。」我撤掉長腳几,掩上窗簾,聾貓不珍惜放眼世界的機會,我就讓他在黑房裏陪着我終老。
我有底線,我們都有底線,敬告大小孽畜,別要咄咄相逼,逼得緊,順民都會發作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