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經濟發展,遇上能源危機。基建近乎失控,石油和煤鐵需求增加,中國政府認為中國未來的生存賴於能源,尤其是石油。
石油是工業的血液,但中國消耗的石油有近三分一要靠入口。中國高層提出了當務之急的「能源外交」,除了與日本爭奪東海能源,與日本爭建俄國天然氣運輸管道,還盯緊石油輸入海上路線的馬六甲海峽,壓制偶與台灣秋波互送的新加坡,並準備與泰國合作開鑿新的運河。
但是,只憑保障海上石油運輸管道,並不是真正的「能源外交」,而只是「能源運輸外交」。即使能確保石油運輸管道暢通,亦非長治久安之計,正如做生意,有一種產品十分暢銷,只爭到零售權是沒有用的,還要做一個地區的總代理商。做總代理也只有合約上的安全感,要賺大錢,最重要的是收購這種產品的股份,直接做股東。
中國的石油入口管道十分脆弱,馬六甲海峽由美國控制;石油的批發和總代理權,卻在美國和親美的沙地阿拉伯之手。美國攻佔了伊拉克,布殊還揚言連任後下一目標是伊朗。油價上揚一美元,中國經濟效益成本就高一分。中國雖然以基本法的「解釋權」為控制香港的緊箍咒,但美國卻以石油的股權和代理權為中國經濟發展的緊箍咒,成為強權因循果報的森林定律。
即使中國能控制馬六甲海峽,對中東全無政治影響力。這是因為毛澤東時代只知發展第三世界外交,鄧小平則全力發展對歐美外交,中國自清末以來,完全缺乏有系統的「中東外交」。伊斯蘭世界與中國隔涉疏遠,今天中國才知道石油股權和代理之重要,已經為時太晚。
相反歐美早在一百多年前向中東滲透擴張。英國的「沙漠梟雄」羅倫斯「義助」阿拉伯對抗土耳其帝國,英美共同扶植親西方的沙國王儲,經過早已耳熟能詳。即使布殊列為邪惡軸心四大「會員國」之一的伊朗,由於是另一個石油基地,戰後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吞併石油股權總代理的行動。
五十年代初期,伊朗本由民族主義的穆沙迪克(MohamedMusadiq)當政。英國在伊朗設有英伊石油公司(AIOC)開採石油,也就是今天英國石油公司(BP)的前身。一九五○年,穆沙迪克政府發現英伊石油公司的純利為一億七百萬英鎊,竟然高於同年伊朗政府的外滙總收入。英伊石油公司開發石油,每桶盈利向伊朗政府付出百分之十的佣金,僱用了伊朗的廉價管工,令穆沙迪克很眼紅。英國能源部的內部報告指伊朗政治文化和工業都落後,在道德上,伊朗的佣金只值百分之十,對石油的開採和使用全無貢獻,一九五一年,英國駐德黑蘭大使向外交部密電:「最重要是阻止伊朗自行營運石油,阻止伊朗摧毀其本身的收入泉源,不要讓伊朗自行營運石油(它也沒有這等能力),只能由伊朗得益自西方的石油開採技術。」
但穆沙迪克眼紅了,一九五一年竟把英伊石油公司收歸國有,雖自願向英國提出賠償,但英國不允,反要求伊朗賠償今後四十年石油收益的損失。伊朗把本國石油工業收歸國有,符合國際法,但強權利益所在,誰會跟你講甚麼國際法?兩年後英國在中情局相助下策動政變,扶植更獨裁的巴列維國王上台,直到一九七九年高曼尼發動革命殺光了巴列維政府的官員和支持者為止,伊朗的石油一直在英美的手中。
布殊聲稱連任後會攻打伊朗,這就是一段淵源。高曼尼在卡特時代政變,還俘虜美軍人質,卡特以「沙漠風暴」的軍事行動援救,慘敗收場而下台。列根上台後對付蘇聯,老布殊上台後對付伊拉克,小布殊第一任內總算「基本解決」了伊拉克的石油控股和代理問題,但當年高曼尼殺了美國的巴列維政權看門狗之辱,這口氣美國如何咽得下?回過頭來收拾伊朗,當然順理成章。
英美在中東經營布局,爭奪石油的控股權,早已長達一百五十年。中國在伊斯蘭世界本來與中東雖有絲路貿易文化交流的歷史交情,但在近代不但一直從來沒有代理人,與整個中東根本話不投機。國民黨時代困陷日本侵略,毛澤東時代又不想建設,中國向中東伊斯蘭世界,從來沒有認真地「做過功課」。今天一覺醒來,擁有百分之九點八的經濟增長,全力發展「有中國貪污特色」的資本主義,才發現石油的股權和代理一無所有,只拉攏了幾個哈薩克、烏茲別克一類成立所謂上海合作論壇組織,疲弱而無力。連馬六甲的石油零售入口管道也告急,中國的大家長心事如麻,它真的不想香港有甚麼○七、○八普選的三長兩短,北京爺爺的心情,又豈是做孫子的特區政府們能揣摸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