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有的時候就像天氣。
狀態好的時候,是晴天。精神爽利,晴空萬里,四肢百骸鬆快,五臟六腑舒坦。腦清目明,山青水綠,天藍得透明,空氣清得發甜,真說不出的暢快。
狀態稍弱一點,是多雲。忽明忽暗,說好不太好,說差不太差,你覺得會下雨了,但又閃出一絲陽光,你以為馬上要大放光明了,卻慢慢又陰了一片。人便有些疑神疑鬼。
再弱一點,像陰天。烏雲密布,天際灰暗,濕度高,氣壓低。肺裏好像有鉛壓着,一股潮氣陰惻惻四處遊走,罩在大小關節處,撫也撫不去,甩又甩不掉。不算甚麼大事,但就是不痛快。想見陽光不可能,乾脆一場暴雨,卻也求不來。隱隱晦晦,暗湧蓄勢,你知道,要來的,遲早要來。
然後自然就是病了。
陰雨連天,昏昏暗暗,接二連三,七上八下。那雨時大時小,淅淅瀝瀝,下得天長地久,好似這輩便斷不了根了。身子像泡了水,骨頭架子從根子上酥軟,還有一種叫「痠」的感覺,細絲般在骨骼裏遊走抽動,牽得眉頭都打成了結。雷霆從咳嗽和噴嚏中暴發,閃電和金星在眼睛裏迸濺,撕開昏暗,直衝天庭。
身體之內,便如一個廣闊的戰場,千軍萬馬在行雷閃電中廝殺,從主體至指尖,集團大戰,零星小戰,各自為戰,任由擺布。就在人以為從此完蛋之際,昏暈之中,雨勢卻漸漸收小,雷霆漸漸遠去,本來昏暗的天色,開始泛出乳白,沉重的腦袋和四肢,漸漸恢復自主,千軍萬馬逐漸消退,於是明白,天要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