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進戲院看電影。
我也很怕進戲院看電影。
進戲院看電影原來是一大高興事,但進了戲院,我又往往脾氣暴躁想殺人。
左邊那一個,抱着一大桶爆穀,像餓鬼投胎,一把一把往嘴裏塞,塞得兩腮都鼓了起來,咔嚓咔嚓大嚼得連電影對白都聽不清楚。突然又大力吸一口可樂,一口氣下不去,「谷」一聲回了上來,滿嘴角的白泡。
右邊這一個,鼻涕倒流不停,嘴裏像有一道瀑布,唏哩哩,呼嚕嚕,唏哩哩,呼嚕嚕,哼哼哼,嗯嗯嗯,咳咳咳,他媽的好像已經得了絕症,在臨終之前非要看一場電影,不然死不瞑目。
前面那個永遠有講不完的電話。電話鈴聲一響,第一句一定是:「我睇緊戲呀!」那就收線吧,偏不,接下來那句就是:「唔怕唔怕,你講啦!」然後就講天講地講人講事,好像也得了絕症,不趁這個臨終機會,以後就講不成這個電話了。
左前偏西方向有個女人是老鼠投胎,不斷嘩啦嘩啦在膠袋裏找食物。右前偏東方向有個男人不停跟身邊的女人解釋劇情,好像那女人是個白癡。
後左方有對男女像剛吸完大麻,銀幕上稍有點動靜就格格格笑,人家做愛他笑,人家死了他也笑。
從坐下來就覺得有點地震,忍了一會才發覺是背後那個男人管不住自己那雙腳,像得了虐疾一樣亂抖。回頭警告一下,靜兩分鐘,兩分鐘之後又抖,厲害之時踢得我的座位砰砰響。再回頭警告,又靜兩分鐘,接着又犯。這時就想找個阿蓋德恐怖分子做朋友,問他借把利刀,把那雙亂抖的腳剁下來。
好端端走進戲院看場電影,結果人會發瘋。如果哪天戲院發生血案,流血的那個可能真的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