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製片廠的總裁辦公室旁邊,有一間試片室,門外掛着一幅價值連城的傅抱石畫,沒有多少電影工作者認識,不然早被偷走。
百萬導演張徹大剌剌走了進來,身邊當然有一群拍馬屁的,讓他呼呼喝喝。
關燈,整個試片室黑暗,除了最後一排右端角頭桌子上的那盞小燈,這是給副導演用的,記下甚麼鏡頭保留,甚麼場面拋棄。
片子愈賣座,張徹的脾氣愈大,一看到不順眼的人就破口大罵,只是不敢罵三個人:剪接師姜興隆、製片經理的我,和坐在角落頭記錄的副導演吳宇森。
張徹一拍戲就不太肯剪,導演嘛,每一個鏡頭都是心血。但片子太長,拖慢了節奏就糟糕了。旁觀者清,刪剪的工作由姜興隆和我負責,在不傷害劇情之下除去,張徹相信我們冷靜的判斷,所以出不了聲。
但是為甚麼不罵吳宇森呢?他只是張徹用過眾多的副導演其中之一,在整個片廠的運作只是一粒螺絲釘。
我記得吳宇森當年的樣子,個子很清瘦,皮膚很黑,留着嬉皮士式長髮。工作態度是不卑不亢的,勤力得要命,頭腦清晰,記憶力好,這麼樣的一個人才,自然在圈子裏突出。電影工作人員我們看得多,知非池中之物。
別小看那麼一間試片室,這是電影的溫床,從零零星星的鏡頭中,我們要在腦子裏組織成一部電影。每天不斷拍,不斷試片,一切進度都在掌握中,吳宇森的培養,也在此長成。
從他第一部執導的戲裏,就看得出吳宇森的才華。張徹深受森.畢京柏的影響,吳宇森也發揚了森.畢京柏的精神,與其說張徹是吳宇森的師父,不如說他們兩人是同學。
既然是同學,就互相尊敬,誰也不罵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