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派議員劉千石向中國政府表達「善意」,許多人覺得,人家有一個九十歲高齡的老母在廣州,殘弱多病,總不可以次次叫中國批出「一次性回鄉證」北上探親。百行孝為先,為了老母,像英使馬戛爾尼勳爵晉見乾隆,下跪一隻腳,既有苦衷,總也情有可原。
但是小朋友:「從政」這回事,是很殘酷的,隨時要準備犧牲一切,包括親情。
看看人家緬甸的昂山素姬。她的丈夫是劍橋大學的學者,在英國患了末期癌症。昂山素姬被緬甸軍政府長期軟禁,緬甸政府告訴昂山素姬:讓步吧,放棄你的訴求,我們馬上可以放你出境,讓你探望病重的丈夫。
但昂山素姬不去。獨裁者說:你的丈夫已經癌症末期了,難道你不想見他最後一面?只要你肯走,不要再留在緬甸「搞事」,我們馬上可以放人。
昂山素姬還是不肯去。最後,她的丈夫逝世,夫妻一直沒有再見面。昂山素姬在幽禁的住所,默默為亡夫點了一根蠟燭。在噩耗傳來的那一夜,她怎樣度過?或許她已經流乾了淚水,或許她在心中禱告:「我愛你,但我不可以來見你,願在天上的你明白我的苦衷,但願如果我的性格不是真誠的堅強,你也不會愛上我。親愛的,請原諒我。」
這不是政棍,這是真正的政治家。想做強人領袖,除了平時能在尋常百姓家裏吃蛋撻、抱小孩,在「九一一」一類的全國追思會與平民坐在一起哀悼,以示與國民心連心,他還要在關鍵的挑戰時刻,讓全世界看到:我比平常人堅強,這時候我硬是跟你們不一樣。
親情屬於「小我」的世界,信仰卻歸於大我。如果與一般的師奶阿伯一樣的多愁善感,與全城的十六歲少女一樣,看見藍天、白雲、海鷗會感動得流淚,如果與平常大眾一樣的婆婆媽媽,最好不要「從政」,因為做領袖,先要學會在小我中無情,才會達成對大我的有義。
不必像劉邦,父親被項羽活捉,說要活烹,還笑嘻嘻地說「請分我一杯羹」。但在小特區,有志「從政」的小朋友,特別是一眾「學者」,必須明白,搞政治,不是應徵做會計員,不是向政府伸手拿津貼當藝術家,不是在學院搞甚麼政制論壇,噴一小時口水以後拍拍屁股一起去消夜。政治有時畢竟是刀口上舔血的買賣。
如果你告訴共產黨:在廣州的這個母親,我不要了,因為我有更重大的工作要做,正如貴黨的毛澤東,為了成立新中國,他也把妻子楊開慧送給了國民黨的屠刀。那樣共產黨嘴巴上還會罵你,心裏卻會看得起你。他們反而會把你的母親送解放軍三○一醫院全力搶救,為老人家盡力延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