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記者時興跟蹤,藝人在本地,他們在本地跟蹤,藝人去外地,他們到外地跟蹤。
到外地跟蹤的程序,從本地的機場開始。藝人辦理登機手續,藝人坐上了飛機,坐上了飛機喝了幾杯水,有沒有吃飛機餐,問空姐拿了幾條毛氈,上了幾次廁所,需時多久,是看書還是睡覺,睡覺的時候有沒有流口水,有沒有儍笑,一一盡攝盡錄。
有一個當紅的男歌星跟我說,有一次他從香港飛北京,因為鼻敏感發作,鼻子癢得要命,但他就是不敢抓,因為他知道隨機有娛記跟蹤,生怕一摸鼻子,借個角度拍下來,刊在雜誌上,就被人笑他當眾「開礦」了。後來癢得實在熬不住,只好躲進廁狂抓狂挖,大概舒服不知時光過,在廁所呆久了,才出來,一個娛記守在門口,問:「大便?」
然後就跟蹤到下飛機,進酒店,也是盡攝盡錄。等到藝人離開那地方了,娛記還要殺上藝人住過的房間,趁清潔工打掃之前,像偵探一樣把房中情況拍下來:抽了幾包煙,消夜吃了幾隻雞翅膀,煙灰有沒有灑落在茶几上,外賣飯盒有沒有蓋好,抹嘴的紙巾有沒有亂扔,洗澡毛巾用了幾條,浴缸裏除了頭髮之外,還有幾條卷曲的毛。
最不能放過的,當然還是房間裏那張大床,被子扭曲,床單凌亂,那就一定要拍下來,配在文章上,會說成這個藝人生活習慣很差,把床睡得亂七八糟──娛記們好像從來不知道這張床上躺過的是一個活人,要是一張經過一夜睡眠的床依然整整齊齊的話,那麼被窩裏就是一具屍體了。他們也好像不知道酒店有清潔工,住客是不用自己鋪床和打掃房間的。
他們似乎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坐過飛機住過酒店,不然的話,實在無法合理地解釋他們那種不合理的大驚小怪,讓你覺得他們甚麼都見到了,但又甚麼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