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標點的書最難讀。我有本舊版《肉蒲團》，句子都像帶魚似的一個銜着一個的尾巴，要分出頭尾，就像拼七巧板那麼吃力。
沒有標點的古書，當然更倍費工夫去推敲琢磨。例如《說文解字》就這樣解釋「眇」字：「一目小也。」照字面上看，意思就是鴛鴦眼。但錯了，「一目小也」其實欠了個逗號，應作「一目，小也」。獨眼就是眇，小也是眇。你看，添個逗號，意思馬上一目瞭然了。
外文何嘗不一樣，標點也不能稍缺，更哪能亂放瞎加。《Eats,Shoots&Leaves》教人怎麼使用標點符號，亦莊亦諧，實在是本精彩絕倫的書。作者LynneTruss列舉了很多句逗錯誤的句子，如以下兩個例句，分別僅一逗號，意思倒大不同。"Nodogs,please"叫人不要帶狗內進，"Nodogsplease"倒是說凡狗都不討人歡喜。
我想起蘇東坡《念奴嬌》「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那幾句，坊間本總作「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只因句逗錯了，便鬧了天大笑話。
茲事體大的，又何止一個逗號。米蘭昆德拉有一回堅持在句子中用個分號，出版商卻偏要用句號。結果？昆德拉把他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