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熱鍋。」 - 鍾偉民

「返熱鍋。」 - 鍾偉民

愛國,溫總理說,是應該的;當然是應該的,但愛,是一種感情,感情有深有淺,有濃有淡,有急有緩;就是對同一國,同一人,同一事,在不同年齡,也有不同的「愛的反應」。
一九七九年,我十八歲,遊大陸,遊了一個月,光是搭火車,就搭了一百六十多個鐘頭,直遊到黑龍江的佳木斯才興盡;那時候,對中國的愛,愛得好激動;回家寫了一首叫《梅花落》的詩,寫得率直而坦露,那一顆愛國心,真像青春期少女的胸脯,勢不可擋,硬要從薄衣裏啄出來。當年,詩配了圖刊在台灣《中國時報》的副刊上,讀詩的台灣人不少,愛國,愛大陸那邊的中國,當年,還真大有巿場。
到大陸,港人拿的,是「回鄉證」;大陸,是我們的「鄉」,愛鄉,也是應該的;然而,對寫作人來說,字面上,「回鄉」要「入境」,心裏,就感到彆扭;就是「大陸」這個詞,也有問題:香港和澳門,在主權上和地理上,都是跟這塊「大陸」連在一起的,我們說「返大陸」,等於熱鍋上的一隻螞蟻說:「返熱鍋。」
說「國內」,那是把自己置於「國外」,更不對,實在太「政治不正確」了。
寫文章,提到這塊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不如乾脆叫「中國」吧;但「中國」前「中國」後,一來見外,二來,你甚麼時候聽說一個美國紐約人去賓州,會告訴人家「我回美國」的?中國的官爺們總說:「一國兩制,是先有一國,後有兩制。」可惜,現實是,你「來香港」,我「返大陸」。
「不愛國的人,是甚麼都不會愛的。」總理說;說得太感性了。軟骨港商,就只愛財;或者,愛國,是為了愛財。愛,有時候,源自適當的距離;你逼到埋身,連口水痰都飛過來,這愛,無奈就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