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陶陶酒家,在氹仔告利雅施利華街,以前在《蘋果》說過,到底是老店,編飲食指南,不想遺漏;但事隔數載,水平未必如前,為免誤人,就再去「補吃」。訂了座,準時入席。「只有大桌子,你們三個人,坐在一邊好了。」侍應的意思是:如果再來九個人,不管是黑社會還是自由行,都得跟他們「搭枱」;好多年了,吃晚飯,我從沒跟陌生人同桌,覺得好可怕,好可悲。
「蝦醬炒通菜莖。」我點這道菜,是以前說過,想補拍一張照片。「只有通菜。」侍應的意思大概是:肥大的菜莖,要留給熟客;我和我的讀友,都不是熟客,別去了。「乳鴿呢?」五十塊錢一隻乳鴿,不是人人吃得起的,我已經問得膽怯。「沒有,要預訂。」侍應不耐煩。「除了炒通菜,再來涼瓜炒蟹和葱油雞吧。」我說。「就三個菜?」侍應好錯愕。「我們就三個人。」我一直以為:三個人吃三道菜,不算寒酸了;招人白眼,無奈再問:「有沒有例湯?」「有魚翅。」他答。魚翅當例湯?第一、我不愛吃;第二、吃過的人都告訴我:這家店的魚翅,早已變得不好吃。
菜,終於來了。蝦醬炒通菜,好尋常;葱油雞,七十五塊錢半隻,在澳門,不便宜了;但這半隻小雞,皮厚肉鬆,芡汁潺滑,色香味口感都惡劣;涼瓜炒蟹,是可以的。三道菜,果然吃不飽,要添一盤揚州炒飯。這飯,真的沒話說:看上去好蒼白,材料,就一隻雞蛋,幾隻小蝦,叉燒,每一片都像指甲屑,是我這輩子吃過,切得最細、最薄的。
五十年的老店,本來無名;名,是我們這種「食家」吹出來的。以前,我說這家店,是懷舊,這的確是我童年的飯堂;然而,好可惜,真的好可惜,人老了,有些會像曾憲梓;店老了,有些會像新陶陶;不是越老,就越好的。七月出書前,誇讚這家老店的舊稿要扔掉,真浪費我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