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堅決忘卻政治,只講追求享受。
我一生沒有事業。童年的時候,有很多美好時光,家住新界小村落的大屋,周遭很多地方遊玩,玩伴兒又多,鬥虎仔、拍公仔紙、漫山亂跑、玩水;天天忙着玩,最愛打風的天氣,滿園的樹亂幌,爬到高椏,坐着乘風起伏,刺激又痛快,是童年最大享受。
少女的年代性情孤僻,最大享受是在學校的歌詠團合唱,無論在教堂裏唱聖詩,或演出音樂會,都陶醉在歌聲裏,覺得自由和釋放。
念港大的時候是反叛年代,可能最享受的是憤世嫉俗的派頭,但最快樂的是一群好朋友談天說地,直到深宵,然後一起出去吃大牌檔消夜。正街斜路上有雲吞麵檔,最拿手的是冬菜牛𦟌米。小布爾喬亞心情,就飛的士到希爾頓酒店的通宵咖啡室喝黑咖啡吃三文治,享受的是放縱自己,雖然比起吸大麻之類,那種放縱其實十分溫和。
有一段時候,大概三十歲前後,算是任職「行政人員」,工作頗繁重,薪酬也不俗,那時周末很刻意要找娛樂,結果也就難得有享受,最恐懼星期日下午的時光,因為眼看周末快結束,但是期待了一星期的特別對待卻仍沒有出現,失望令人憔悴。
後來──很久之後,學會零碎的享受,因為沒有特別期待,沒有要求,所以總有點意外驚喜,好像忽然幸運起來。做一桌好菜,約會三五知己,三杯美酒,一朵花新;想一想,都屬都市的忙裏偷閒,躲進小樓成一統。
可是,人生的路越走越窄,漸漸連享受也苦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