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日下午二時,筆者與往台觀選的香港時事評論員訪問團在國民黨的智庫──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與擔任政策委員鄭安國座談。
鄭是前台灣駐港代表,與香港團的多人都是老朋友了。他在座談時,仍然信心滿滿地表示,按許多媒體沒有公布的最新民調,泛藍總統候選人領先泛綠五、六個百分點,他相信當選的機會很大。他正在談的時候,香港團中有人接到電話,說陳水扁在台南拜票時中槍了。鄭的即時反應是:百分之百不可能。但隨後消息得到總統府證實。接着訪問團與其他海外的團體一起到連宋競選總部。在那裏,仍然是鄭安國接待訪客並回答有關選舉的問題,問題很自然圍繞着槍擊事件,這回鄭的口氣有了改變,不再是信心滿滿了。他說,槍擊事情肯定對選情有影響,但影響程度如何,他無法估計與回答。
這是重要的兩槍(一在陳水扁腹部擦過,一中呂秀蓮膝部)。很可能因此改變了選舉結果。也讓整個選舉蒙上了詭異的色彩。最後,在一千三百多萬的總投票數當中,藍營僅以不到三萬票,即百分之○點二二八落敗。而廢票則有三十三萬。藍營認為這是一次不公平的選舉,理由是廢票太多,勝負太接近,槍擊事件疑雲重重,政府處理不當,因此藍營提出「選舉無效」的訴訟。於是台灣各地法院下令封存所有票匭,以備重新檢認。台北、高雄等地有國親支持者滙集,並有小規模衝突發生。一場和平轉移最高權力的普及與平等的選舉,演變成讓人痛心的未卜吉凶的夢魘。
去台灣觀選幾天,所見選情大起大落如過山車。實際上,從三一三泛藍發動上百萬人上街之後,雖然民調已不准公布,但選情一直向泛藍傾斜。陳由豪在美國舉行記者會,民進黨立委沈富雄於三月十八日作證,撕破了陳水扁夫人吳淑珍的謊言,選情更在賭盤中反映出來:最高的賭盤是連宋贏八十萬票一賠一。由黑道操控的賭盤莊家面臨傾家蕩產以至要流亡外逃的險境。三月十九日那詭異的兩槍,就這麼打出來了。
台灣有不少人認為,已佔上風的藍營絕不可能開槍,綠營自殘的風險極大,中共做這樣的事也不可能,因此,從邏輯上看,賭盤莊家的黑道應是最大嫌疑。當然,在未破案前,這一切都只是猜測。
回顧整個大選,綠營在結構上本處於劣勢──它過去即使充份動員,支持者也未超過四成,四年前大選藍營因連宋分裂,才給綠營以不足四成的得票率獲勝。
四年來,綠營的政績乏善足陳,面對連宋合,綠營開始即陷苦戰。為此,綠營將總統選戰,定位為公投之戰與國家認同之戰,抓緊對手的出身背景以及對中國大陸較為溫和的政策態度,以「保台」與「親中」來區隔兩個陣營,並用公投來把中國大陸的議題引入選戰議題中,再用同時舉行的公投來將「保衞台灣」與選陳水扁的議題綁在一起,以此拉抬選情,並給藍營戴紅帽子。因此,公投與大選一起舉行的動作本身,就是一個不公平的做法。
槍擊事件之後,主政的綠營,對一些疑點未能即時澄清,而充份利用民眾對扁呂受傷的同情心理,更是對選情的重要影響。
問題是,藍營對綠營所設定的議題,沒有提出公共政策的議題來與之抗衡,而是與綠營競逐「愛台灣」、「修憲制憲」、反對「一國兩制」等綠營熟悉的議題。公投問題又沒有啟動大法官釋法機制,而只是口頭譴責違法公投,並默許公投與大選同日舉行。槍擊事件後,藍營沒有即時要求先查明真相,暫緩大選投票。因此,藍營若認為這次大選有不公平之處,則是藍營默許了這種不公平選舉的進行。到如今,選舉已有結果,藍營只能要求就選務本身進行複檢,也就是查封票匭再驗。公投議題與槍擊事件不能被認為與不公平選舉有關矣。
而台灣的選務,一向辦得公平、公正。因此,藍營「選舉無效」的訴求,恐得不到台灣多數民眾支持。
選舉的情緒性動員,將平時台灣社會中早已不存在的族群問題任意挑動,放棄公共政策、政績、經驗等等議題而將中共拉入戰團,攻擊對手對國家的忠誠,最後更出現總統副總統遇刺受傷,而落敗的一方又質疑選舉的不公,使選舉出現了惡質化傾向。
未來幾天,應是台灣民主化的十字路口。我們希望,朝野兩黨能驚醒檢討,政治人物能夠節制,民眾能從激情中恢復理智,則以台灣的民主化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