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生演出話劇,名叫《中流作孽》,改編自英國戲劇作品,但背景卻改成了今天的深圳。
黃秋生是電影明星,但電影拍多了,也要演演話劇。對於一個專業的演員,拍戲和演話劇是兩棲的藝術生活。日本武打明星真田廣之,還到了英國的史特拉福皇家莎劇團登台,成為第一個參演皇家莎劇團的亞裔演員,成就比「打進荷里活」更加高一級,因為「皇家」這兩個字,連荷里活明星也覺得高山仰止。
話劇是隨着西洋文化進入中國的,在此之前,中國只有京劇、越劇、廣東戲。話劇在中國沒有傳統,一百年來沒有幾部像樣的作品。演來演去都是《日出》、《雷雨》、《北京人》,而且這些劇本都有西洋話劇的影子。因為三十年代本來是中國現代話劇的黃金期,上海是話劇的創作大本營,但偏偏這時候的上海文藝家,給共產黨滲透了,話劇是左傾思想的重災區。劇作家司馬文森、洪琛、郭沫若之類,都是共黨分子。共產黨一插手話劇,話劇就全變成了《白毛女》、《放下你的鞭子》一類的政治宣傳,內容全是階級仇民族恨、鬥地主解放農民。中國的話劇一萌芽,就染上了太多的化肥殺蟲劑,中國自己也缺乏希臘和英國的戲劇傳統,中國從來沒有話劇,只有殖民地的香港改編了一大堆外國的作品,向歷史交了卷。
中國的戲劇受俄式訓練,演員唸台詞像朗誦普希金的詩,尤其是許多女主角的那副延安腔工農兵的尖嗓子,演女政委、女書記甚麼的,對正常觀眾的耳膜是一種很嚴重的性侵犯。最近十多年好一點,但蘇聯毒中得太深,裝腔作勢的樣板戲感覺太強,去大陸看話劇,偶爾還是叫人有點受罪。
關鍵是大陸演話劇總有一種錯覺,覺得既然觀眾買票進來是明確地為了看戲的,看戲是為了捧名伶,因此台上的演員,演戲就一定要「像演戲」。而不知道演戲最終是要「入戲」,讓角色活現起來,最後是只有角色,沒有了名伶。
中國的話劇為甚麼難發展,也許是「名伶意識」太重,捧楊小梅、馬連良、袁雪芬,不管台上的戲文是甚麼,戲迷總是痴痴地捧偶像。有伶無戲,有星無劇,這種欣賞力比較農村化,中國的話劇不是悲劇就是鬧劇,也許就是這個原因。